幽冥殿废墟边缘的夜风裹挟着焦土气息，苏瑶指尖的灵力第三次被林渊体内狂暴的乱流弹开。她望着他胸口时明时灭的黑金色光纹，素白的衣袖已被他咳在掌心的血浸透——那血珠落地时竟凝结成半枚魔纹、半朵仙翎的诡异形状。
“他体内的灵力在打架！”夏倾月的冰蓝眼眸映着林渊眉心暴起的青筋，玉指按在他腕脉上的手突然一颤，“方才一股极纯的仙力冲开魔障，可下一刻又被更阴鸷的魔气绞杀……像两条毒蛇在啃噬他的经脉！”
楚灵韵的碧藤法杖重重顿地，蔓延出的藤蔓在林渊周身织成光网，却被他皮肤下渗出的黑气腐蚀出缕缕青烟：“记得幽冥殿主狂笑时说的话吗？‘你体内的魔神之力，也是我师尊亲手种下的’——难道他的血脉里……本就藏着仙魔两道的钥匙？”
九女围拢成的守护阵突然剧烈摇晃，林渊的身体如断线傀儡般弹起三寸，又重重坠回地面。他微张的唇间溢出破碎呓语，不是痛苦呻吟，而是一串古老的仙文咒音，尾音却陡然转成魔族Invocation（Invocation：咒语）的低沉喉音。
“快看他的眼睛！”洛璃惊呼声中，林渊紧闭的眼皮底下透出流转的金光，仿佛有星辰在瞳孔深处坠落。
——意识空间·混沌之境
当林渊的神魂挣脱肉体桎梏时，最先感知到的不是灵魂出窍的轻盈，而是一种被巨力揉碎又重塑的剧痛。混沌如粥的黑暗中，他看见自己的神识碎片像流萤般飞散，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撞向一片悬浮的琉璃光海。
“啵”的一声轻响，仿佛气泡破裂。
眼前骤然亮如白昼。
并非日月之光，而是万千块鎏金琉璃砖自虚空生长，砌成一座悬浮于混沌的阙楼。飞檐翘角挂着风铃状的符文，每一道纹路都流淌着仙族特有的莹白灵光，可当风掠过，铃舌碰撞出的却不是清越仙音，而是类似魔族骨笛的呜咽。更诡异的是，殿柱上雕刻的云纹里，竟暗藏着扭曲的魔神面孔，当林渊注视时，那些面孔便睁开幽绿的眼睛，无声地咆哮。
“这是……仙魔共生的建筑？”他运转刚凝聚的神识探查，指尖触到阙楼栏杆的瞬间，一股圣洁暖流与一缕阴寒魔气同时涌入，在他掌心炸开细小的金色火花。
“看来你的神魂比我预想的更坚韧。”
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女声从殿内传来。林渊猛地转身，只见鎏金殿深处，一道白衣身影凭虚而立。她周身笼罩着淡淡的仙光，广袖上用银丝绣着展翅的凤凰，可那仙光边缘却缠绕着几不可见的黑气，如同上好宣纸被墨汁洇染。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脸上的素白面纱，连眼尾都遮得严丝合缝，唯有一双露在外面的眸子，墨黑如潭，正透过面纱打量他，眼神里没有千年前师妹的温柔，只有审视器物般的冰冷。
“你是谁？”林渊下意识运转魔气护体，却惊觉体内属于魔神弟子的力量在此地变得迟滞，反倒是千年前被封印时残留的一丝仙族本源，此刻在阙楼的灵光中微微发烫。
白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她腕间戴着的玉镯突然亮起，殿外混沌翻涌，竟浮现出九女主在现实中焦急施法的画面——苏瑶咬破舌尖渡血，慕容清雪凝结的冰盾被林渊体内爆出的魔气震得裂痕密布。
“她们在为你输送灵力，却不知你体内的仙魔两股力量，正在互相绞杀。”女子的声音毫无波澜，“就像这鎏金阙，看似仙魔共存，实则每一块砖都在互相侵蚀。”
林渊心头剧震：“你能看见外面？你到底想做什么？”
女子缓步走近，裙摆扫过地面时，那些暗藏的魔神面孔竟露出畏惧之色。她停在林渊三步之外，面纱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我在等你。等你这具‘容器’，终于有资格承载真相。”
“容器？”这两个字像冰锥刺入林渊记忆深处，他突然想起幽冥殿主曾指着他怒吼“你不过是复活魔神的容器”，可眼前女子身上的仙光却纯净得不像魔族，“我不是什么容器！我是……”
“是魔神座下首席弟子？还是舍身封印师尊的英雄？”女子打断他，声音陡然转冷，“千年前你献祭神识时，可曾想过，为何魔神的封印恰好需要仙魔同体的魂魄才能完成？又为何你这‘魔族弟子’的体内，竟藏着仙族圣女的本命仙元？”
林渊如遭雷击。他猛地看向自己的双手，此刻神魂状态下，他清晰看见掌心流转的光纹——那是千年前封印魔神时留下的印记，如今细看，竟由仙族的“锁灵纹”与魔族的“缚魂咒”交织而成！
“你……你知道我的身世？”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千年来他以为自己是纯粹的魔族，哪怕觉醒师妹的记忆，也只当是师徒情深，从未想过封印本身竟藏着如此诡异的逻辑。
白衣女子抬手，一枚莹白如玉的符文从她指尖飞出，悬在林渊眉心。那符文刚一接触他的神识，无数破碎画面便如潮水般涌入——
- 襁褓中的婴儿被注入两道光流，一道金红如火焰，一道漆黑如夜；
- 魔神座下大护法慈祥的笑脸下，藏着将魔气注入他经脉的阴冷眼神；
- 千年前封印完成时，魔神狂笑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回荡：“哈哈哈哈！吾以残魂为种，待容器觉醒……”
“不！这不可能！”林渊猛地后退，撞在鎏金殿柱上。那些魔神面孔趁机喷出黑气，缠绕住他的神魂，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封印师尊是为了阻止灭世！师妹她……”
“你的师妹？”白衣女子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面纱下的眼睛微微眯起，“你是说那个附在魔剑上的残魂？”
她指尖轻弹，另一幅画面出现在虚空——千年前，师妹将残魂注入魔剑时，身后站着一个与她相貌 identical（identical：完全相同）的白衣女子，正用仙力为她稳固魂体。而那女子的眼神，正是此刻眼前的冰冷模样！
“她是我分离出的一缕残魂，被我抹去了所有记忆，只留下‘守护你’的执念。”白衣女子的声音像淬了冰，“真正的我，从千年前就守在这鎏金阙，等着看你这‘容器’，何时能撞破命运的牢笼。”
林渊只觉得神魂都在战栗。那个在他梦境中温柔呼唤、在他危难时舍身相助的师妹，竟然是眼前这个冰冷女子的残魂？那千年前的牺牲，千年后的等待，难道全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戏码？
“为什么？”他嘶哑着问，“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白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望向殿外的混沌。那里突然翻涌加剧，一条由无数怨魂组成的漆黑触手破虚而入，直取林渊后心！触手所过之处，鎏金阙的仙光竟像遇到强酸般“滋滋”作响。
“来得正好。”女子冷哼一声，素手成剑，一道金芒从她指尖爆射而出。那光芒明明是仙族的净化之力，却在击中触手时爆发出魔族的毁灭气息，瞬间将其绞成飞灰。
林渊瞳孔骤缩。这股仙魔交融的力量，竟与他方才在现实中失控时的感觉惊人相似！
“看到了吗？”女子收回手，面纱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审视，“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天生的‘容器’，既能承载仙力，亦能容纳魔气，注定要成为打破两界壁垒的钥匙。”
她走近一步，林渊甚至能透过面纱看到她微动的唇形：“而我，是看守这把钥匙的人。现在，容器，你准备好接受真相了吗？”
殿外的混沌突然炸开惊雷，鎏金阙的琉璃砖开始龟裂。林渊看着女子眼中冰冷的光，又想起现实中九女焦急的脸庞，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神魂深处升起。他终于明白为何这意识空间的建筑仙魔交织——因为从出生起，他就被设计成了这样一件非仙非魔的“器物”。
“我拒绝做任何人的容器。”林渊握紧拳头，尽管神魂还在因刚才的冲击而颤抖，声音却异常坚定，“无论是仙是魔，我只做林渊。”
白衣女子闻言，竟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透过面纱传来，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柔：“很好。那你就用‘林渊’的身份，去揭开下一层真相吧。”
她抬起手，指向林渊眉心那枚尚未完全融入的符文：“这是你母亲留下的‘命魂引’，能带你找到被封印的记忆。但记住——”
话音未落，鎏金阙猛地坍塌，女子的身影在碎石中变得透明。她最后留下的话语，像烙印般刻入林渊神魂：
“当你看见‘归墟’的真相时，别忘了……你体内的两股力量，正在争夺你的灵魂。”
——现实世界
“林渊！”
苏瑶的惊呼声中，林渊猛地睁开眼睛。他的瞳孔先是闪过一瞬金黑交织的异光，随即恢复清明，但嘴角却溢出一缕混合着仙光与魔气的血丝。
“我……”他刚想说话，突然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碎了——不是经脉，而是某种无形的枷锁。与此同时，他后颈传来一阵灼热，皮肤下浮现出一个半凤半蛇的血色图腾，凤首高昂，蛇瞳冰冷，正在无声地对峙。
九女围上来时，恰好看见那图腾一闪而逝。慕容清雪的冰镜突然碎裂，她脸色苍白：“他体内的仙魔力量……好像不再互相绞杀了？”
林渊撑着地面站起，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奇异力量——既有仙族的浩然，又有魔族的霸道，此刻竟奇迹般地趋于平衡。他摸向后颈，那里还残留着灼烧的余温，而脑海中，白衣女子冰冷的声音仍在回响：
“容器，游戏开始了。”
他抬头望向幽冥殿废墟深处，那里的魔气比之前更加浓郁，隐约有暗红光芒在地下脉动。林渊握紧拳头，掌心再次浮现出那朵金黑交织的火花。
他不知道白衣女子的真实身份，不知道“归墟”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这具“容器”最终会走向何方。但他清楚地知道——
从魂堕鎏金阙的这一刻起，他所认知的世界，已经彻底崩塌。而那些被掩盖的真相，正伴随着他体内觉醒的力量，一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