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马周早有猜测,能让李承乾这么正儿八经的交到自己手里的任务,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儿。
可结果刚上来就给这么一口大锅,他多少还是有些头皮发麻。
妈耶!
前边几个他接触过,那性子确实还不错,能力也没得说。
绝对当得起一句将门虎子的称呼。
甚至方才李承乾所说的文武双全的评价,他也是觉着并不过分的。
但……后边这三个呢?
他可真没接触过。
长孙家、房家、杜家……
确实听姓氏就知道谁家的孩子。
可正因为知道了,他才觉着头皮发麻啊。
这尼玛全都是宰辅家的孩子啊!
天知道他们背后到底学了多少手段、经验、办法!?
文臣和武将从根子上就不一样好吧。
武将耐以生存的底子,是兵法韬略是弓马娴熟。
而文臣呢?
是人情世故,是执政思路,是谨言慎行。
所以,从一开始,文臣家族精心培养出来的嫡子,他们最开始亮相的时候,那能力、做派就足以让普通寒门子弟觉着惊骇莫明。
只会觉着他们这些人都是天之骄子。
可哪里知道,他们这些人实际上不过是从小就被父辈耳提面命而后寒窗苦读,最终通过审核之后才放出来的。
他们在外头所表现的一切,实际都是他们多年的积累和学习换来的。
只不过,一般人没有这个学习的渠道和机会罢了。
结果呢!?
李承乾直接把这么一帮子人就这么华丽的扔到他手里了?
马周苦笑着拱了拱手。
“殿下,您是不是太看得起微臣了?”
“这几位公子,哪里是微臣能应付得了的?”
“他们如今虽然年少,可一举一动怕是都落在了背后那几位宰辅眼里。”
“哪怕那几位宰辅不亲自出手,也会有府上的门客帮着分析每日里这几位公子工作的得失。”
“而微臣这点经验、能力,不说那几位宰辅了,就是那些个宰辅府上的门客,微臣怕是也比不过啊!”
李承乾闻言没急着回答,反倒是低头喝了口茶,而后抬头看了眼马周,皱着眉头斥道。
“马周,你以为本宫招募你,并任命你为詹事府主簿,是干嘛的?”
马周一听李承乾没称呼他的表字,而直接叫名字,就心里一个咯噔。
再听到这话语之中的肃然和冷峻之后,立马这腰杆愈发的挺直几分了,一脸郑重的答道。
“回殿下,您这是为未来的登基执政收纳班底!”
李承乾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你说的,那是目的之一,可那太遥远了!”
“谁能肯定本宫现在招募、收纳之人将来就一定能成才?”
“哪怕是那六个公子哥,他们已经是家学渊源的嫡长子,还个个都算是努力、奋进。”
“本宫依旧不敢笃定他们未来就一定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因为未来的变数太多了!”
“所以,本宫之所以招募你还有他们,眼下最重要的目的,反而就是协助本宫处理手头这愈发繁杂的事务!”
“这就是本宫最大的目的!”
“可问题来了,你作为本宫第一个招募之人,你连压制、管理好下属的信心都没有,你凭什么坐在本宫面前喝茶?”
“难道本宫以后给你的任务,你觉着能干的,就干,不能干的你还想着推到本宫的手里?”
“那本宫要你作甚?”
马周这会儿脸彻底涨得发紫了。
一双原本并不大的眼睛,这会儿更是瞪得溜圆,就那么死死的看着李承乾。,
可李承乾却丝毫不为所动的嗤笑了一声。
“没错,他们的家事放在朝堂来看是挺吓人的。”
“可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本宫亲自任命的詹事府主簿。”
“他们背后站着几位国公、宰辅,而你身后站着的是本宫!”
“那你这未战先怯的做派,丢的到底是谁的脸?”
“更何况,本宫只不过是把他们划为你的下属,让你照应一二而已。”
“你各种手段尽管上,该安排安排你的,该处罚处罚你的,真到了势不可为的时候,自然还有本宫兜底。”
“可结果你这还没开始呢,跟本宫撂挑子了。”
“怎么?”
“就因为他们出身好,有背景,活儿不干了?”
“那本宫要你作甚?”
李承乾这话那叫一个戳心窝子啊。
说得对面的马周这会儿真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从头顶上都在腾腾的冒白烟。
那模样跟要飞升了似的。
实际上就是情绪激动加上用脑过度,所以把汗水给蒸发出来了。
可就这么一番话,把人激成这个模样,自己多少是有些过分了啊!
但李承乾不打算改了。
这事儿,自己就没错!
他找的,要的,是能哐哐干活的核动力驴!
而不是看到对方出身好有背景就躲躲闪闪的小卡拉米。
这还只是在詹事府,还只是处理一些民间事务就这样。
这要是以后进了朝堂,你特么面对那些真正的大佬,你岂不是得跪下!?
那小爷的面子岂不是全丢光了!?
马周死死的看了李承乾半晌,却发现李承乾根本不为所动。
先是悠哉悠哉的喝茶,到最后,点心、瓜果什么的都端过来了。
甚至吃到最后,反倒是皱着眉头看向自己了。
但也正是这刹那间扫过来的目光,让马周彻底清醒了。
他已经是东宫的人了!
这一点,没法改了!
可结果这边太子殿下交办的第一个任务,他却要拒绝?
他到底是哪来的胆子,哪来的自信?!
这位十二岁的太子,看他的言行举止和平素里的做派就知道。
宽容归宽容,仁善归仁善,可也不能让人当个玩笑啊。
这要是真拒绝了,怕是自己全家老小都得没了吧。
谁还不好个面子呢?!
想到这,马周起身正了正衣襟,而后冲着李承乾深深一揖。
“微臣有负殿下所托,面对殿下旨令畏难畏险,实非人臣之道,请殿下责罚!”
李承乾闻言伸出手指在茶台上轻轻敲了两声,而后沉默了片刻。
直到马周的汗水都快流进眼中了,李承乾才轻声道。
“起来吧,咱们坐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