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里寂静无声。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那个在台上颤抖、鞠躬，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的身影。
前一秒还是毁天灭地的魔神……下一秒就成了道歉的小可怜？
这是什么情况？
“演，接着演。”
一个苍老而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江家家主江震，一步步从后排走了上来。
他没有去看自己那个还在墙角昏死过去的三儿子，只是用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盯着林凡。
“偷盗不成，便显露凶性。如今凶性被挫，又开始摇尾乞怜？”
江震每说一个字，礼堂里的温度就仿佛下降一分。
“你这种心性不定、力量失控的通神者，本身就是对社会最大的威胁。”
校长陈衡脸色惨白，连忙上前打圆场。
“江老，这其中……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林凡同学他……”
“误会？”
江震冷笑一声，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我江家大院被毁是误会？我儿子被人一巴掌打成重伤是误会？还是说，你们清北大学，就教出这种敢做不敢当的伪君子？”
句句诛心。
陈衡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凡强忍着神魂中针扎般的剧痛，直起身子。
“江爷爷，一人做事一人当。毁了您家东西，我赔。打了您儿子，我认。要杀要剐，冲我来。”
“冲你来？”
江震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你以为，我们江家是那种只懂打打杀杀的莽夫吗？”
他环视全场，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校长陈衡身上，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此子神格诡异，心性凶残，已然入魔。留着这身力量，迟早是天大的祸害。”
“我江家，愿意为国分忧。”
他话锋一转，图穷匕见。
“我要求校方，立刻剥夺林凡的通神者资格，废其神格！由我江家代为‘保管’，日夜镇压，以免其为祸人间！”
嘶——
全场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废其神格？
这惩罚，未免也太重了些。
“放屁！”
朱彪再也忍不住了，从人群里冲了出来，指着江震的鼻子大骂，“你个老不死的，说得冠冕堂皇，不就是想抢我林哥的神格吗？我呸！不要碧莲！”
“朱彪！回来！”
李明想拦，却没拦住。
江震眼皮都没抬一下，他身旁的一个高手身形一晃，瞬间出现在朱彪面前，一记手刀砍在他的脖颈上。
朱彪眼睛一翻，软软地倒了下去。
“拖下去。”
江震淡淡地开口。
“爷爷！您不能这样！”
江慕然冲到台前，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怎么能……你怎么能提出这种要求！林凡他救过我的命！”
“正因为他救过你，我才留他一条命。”
江震的语气不容置喙，“慕然，退下。这是家族的决定。”
他再次看向陈衡，施加着最后的压力。
“校长，我的提议，你觉得如何？是保一个朝三暮四的窃贼，还是保全清北大学百年的声誉，你自己选。”
陈衡的身体晃了晃，他知道，自己没得选。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脸上已是一片灰败。
“林凡……你……”
“我拒绝。”
林凡打断了他，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神魂深处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站得笔直。
识海里，孙悟空虚弱却依旧狂傲的声音在咆哮。
“对！拒绝他！小猢狲，你听俺老孙的，咱们一起发疯！一棍子把这天捅了！谁敢动俺老孙的神格，俺就让他神魂俱灭！”
林凡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他看着台下那些或恐惧、或贪婪、或麻木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我的神格，就在这里。想要的，自己来拿。”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只要，你们拿得动。”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所有蠢蠢欲动的人头上。
他们想起了刚才那神魔降世般的恐怖威压，和江云被一巴掌扇飞的场景。
没人敢动。
江震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好，好一个宁死不从。”
他点了点头，再次看向陈衡，“既然如此，我江家也退一步。清北大学，必须立刻开除此人学籍，永不录用！”
这相当于彻底断了林凡所有的路。
陈衡嘴唇哆嗦着，最终，他颓然地垂下头。
“我……我同意。”
他转过头，艰难地下了决定。
“林凡同学，从这一刻起，你……不再是清北大学的学生了。请你，立刻离开学校。”
……
林凡走出大礼堂的时候，身后是一片死寂。
他走在曾经熟悉的校园里，周围的学生像躲避瘟神一样，远远地散开，对他指指点点。
“他就是林凡？看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嘘，小声点，他可是个疯子，一巴掌就把江家三爷给废了。”
“活该，偷东西还这么嚣张，被开除了吧。”
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林哥！”
李明和朱彪追了上来，一左一右地跟在他身边。
“这帮孙子，就会落井下石！”
朱彪揉着发疼的脖子，愤愤不平。
李明沉默地拍了拍林凡的肩膀。
“林凡……”
江慕然也跟了过来，脸上写满了愧疚和无助，“对不起……我……我没想到爷爷会这样……”
“跟你没关系。”
林凡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多大点事儿。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几人走到一处僻静的树林。
“林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朱彪满脸担忧。
“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林凡说得轻松。
识海里，孙悟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一股子幸灾乐祸。
“都说了，听俺老孙的，一了百了。非要自己背锅，现在舒服了？这破学校有甚好留恋的？一群有眼无珠的凡夫俗子！”
“您老人家消停会儿吧，我现在头还疼呢。”
林凡在意识里回怼。
“我去找我爷爷说！我……”
江慕然还想说什么。
“别去了，慕然。”
林凡打断她，“真的，你去了也是自讨苦吃，你没有必要为了我做到程度，我也不忍心。”
他看着眼前的三个伙伴，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行了，都回去吧。我一个人没事。”
他故作潇洒地摆摆手，“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以后有缘江湖再见。”
他转身，朝着校门口走去，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朱彪和李明站在原地，拳头捏得死紧。
江慕然看着他的背影，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林凡走到那扇熟悉的校门口，这里曾是他进入清北的第一站。
如今，却要从这里被赶出去。
哎……真是世事无常。
“小猢狲，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炼成了金刚之躯，如今金箍棒又得完善，可谓天下无敌，何需看人脸色？只要你心念一动，俺老孙立马就能帮你把这破门拆了！”
“拆你个大头鬼啊！都怪你啊”
林凡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迈步准备走出校门。
“林凡同学！等一下！”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凡回头，看到自己的辅导员，温远老师，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他是一个很普通的老师，神明也很普通，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没什么存在感。
“温老师？”
“呼……呼……”
温远跑到他面前，扶着膝盖喘了半天，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和一个硬邦邦的金属牌递给林凡。
“别跟他们硬来，你一个人，斗不过一个家族，更斗不过整个舆论。”
温远老师的脸上满是真诚的关切。
“这是……我一个老战友的联系方式，他在‘破晓’军团。”
破晓军团。
那是龙国最精锐，也是伤亡率最高的官方武装力量，专门负责清剿深渊最前线的怪物，是真正的人类守护者。
林凡眼前一亮，没想到，当初自己拒绝了周起校长邀请进入官方狩猎队的好意，到头来还是要去军队里吗……
温远将东西塞进林凡手里，言语间带着希冀。
“他们只看实力，不问出身。江家的手，还伸不到那里去。去那儿吧，林凡！这样你才能一展身手。”
林凡捏着手里的信和冰冷的金属牌，上面刻着一个黎明撕裂黑暗的徽章。
他看着眼前的老师，郑重地鞠了一躬。
“谢谢您了，温老师。”
温远欣慰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吧。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的。”
林凡点点头，不再回头，大步走出了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