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小晚踮起脚尖，将最后一盒牛奶放进冷藏柜，额头上的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白皙的皮肤上。盛夏的早晨七点，幼儿园的厨房已经闷热得像蒸笼。
\"俞老师，中三班的餐点准备好了吗？\"园长助理探头进来，声音里带着一贯的催促。
\"马上好。\"俞小晚麻利地将水果切块装盒，手指灵活地在案板上跳动。她的动作很快，但每个水果块都切得大小均匀，摆成可爱的动物形状——这是她在阳光幼儿园工作三年来练就的本事。
阳光幼儿园是全市最贵的私立幼儿园，学费每月五万起，能在这里上学的孩子非富即贵。而她，只是一个拿着微薄薪水的营养师，靠着员工优惠才能让儿子在这里就读。
想到儿子，俞小晚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子琛今年四岁半，是幼儿园出了名的小天才，也是她生命中最明亮的星星。
\"妈妈！\"
正想着，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俞小晚转身，看见儿子穿着蓝色园服站在那里，黑亮的眼睛像两颗葡萄，小脸蛋白里透红。
\"子琛，怎么跑厨房来了？\"俞小晚蹲下身，用手帕擦掉儿子鼻尖上的汗珠。
\"我给妈妈送这个！\"俞子琛从背后伸出小手，掌心躺着一朵小小的野花，\"早上在路边看到的，和妈妈一样漂亮。\"
俞小晚心头一暖，接过那朵有些蔫了的蒲公英，轻轻别在耳后：\"谢谢宝贝。快去教室吧，马上要上课了。\"
\"妈妈今天会来看我们户外活动吗？\"俞子琛眨巴着眼睛问。
\"当然，妈妈十点半就过去。\"俞小晚捏了捏儿子软乎乎的脸蛋，目送他蹦蹦跳跳地离开。
厨房里的其他阿姨都笑了起来：\"小晚啊，你们家子琛真是个小暖男，以后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小姑娘。\"
俞小晚笑着摇摇头，继续手上的工作。她没告诉任何人，子琛的父亲是谁——事实上，她自己也不完全清楚。五年前那个混乱的夜晚，酒店昏暗的灯光下，她只记得那个男人有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摇摇头甩开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俞小晚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她必须在十点前完成所有班级的餐点准备，才能赶上去看子琛的户外活动。
阳光幼儿园的户外活动区堪比小型游乐园，塑胶跑道、攀岩墙、恒温泳池一应俱全。俞小晚站在树荫下，目光追随着儿子灵活的身影。俞子琛正在教几个小朋友玩跳房子，小脸上写满了认真。
\"小朋友们，自由活动时间到啦！\"班主任王老师拍了拍手，\"大家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项目，但记住不能打架哦！\"
孩子们欢呼着一哄而散。俞小晚注意到儿子走向沙坑区域，那里已经有两个小男孩在玩。其中一个是中三班的程天佑，园里有名的小霸王；另一个孩子她没见过，但穿着和程天佑同款的定制园服，长相也有几分相似。
\"这是我的铲子！\"程天佑突然大声嚷嚷，一把抢过旁边小男孩手里的塑料铲。
\"这是我的...爸爸昨天才给我买的...\"那个陌生男孩怯生生地说，声音越来越小。
俞小晚皱起眉，正想上前调解，却见儿子已经快步走了过去。
\"天佑，老师说过不能抢别人东西。\"俞子琛站在两个孩子中间，虽然比程天佑矮了半个头，但气势一点也不弱。
\"关你什么事？他是我弟弟，我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程天佑扬起下巴，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对吧，程天泽？\"
名叫程天泽的男孩低着头不说话，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就算是弟弟也不能欺负。\"俞子琛坚持道，转头对天泽露出友好的笑容，\"你要和我们一起堆城堡吗？我有两个桶。\"
程天佑突然推了天泽一把：\"谁准你和别人玩的？爸爸说了你今天必须跟着我！\"
天泽被推得踉跄几步，跌坐在沙坑里，眼眶瞬间红了。
俞小晚正要上前，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她目瞪口呆——
只见俞子琛一个箭步上前，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抓住程天佑的手腕就是一个漂亮的过肩摔！程天佑重重摔在沙坑里，发出一声闷响。
整个游乐区瞬间安静了。
\"俞子琛！\"王老师尖叫着冲过来，\"你在干什么？！\"
程天佑从沙坑里爬起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要告诉我爸爸！你死定了！我爸爸是程晏深！\"
俞小晚的心脏猛地一沉。程晏深？程氏集团的那个程晏深？那个五年前在酒店顶层套房...
她的思绪被一阵骚乱打断。园长带着几个老师匆匆赶来，脸色煞白：\"快，快把程小少爷送到医务室！俞小晚！管好你儿子！\"
俞小晚跑到儿子身边，发现小家伙虽然倔强地仰着头，但小手却在微微发抖。她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
\"妈妈，是他先欺负人的...\"俞子琛小声说。
\"我知道，宝贝，妈妈知道。\"俞小晚轻抚儿子的后背，眼睛却盯着园长谄媚地围着程天佑转的样子，胃里像塞了一块冰。
不到二十分钟，幼儿园门口就传来一阵骚动。三辆黑色奔驰齐刷刷停在门口，中间那辆限量版迈巴赫的车门打开，一双锃亮的皮鞋踏在地上。
俞小晚从窗户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时，呼吸几乎停滞。五年了，岁月似乎格外优待程晏深。剪裁精良的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轮廓分明的脸上是一双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睛，整个人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场。
\"程总，您怎么亲自来了？\"园长点头哈腰地迎上去，\"只是小朋友之间的小摩擦...\"
\"我儿子在哪？\"程晏深的声音低沉冷冽。
医务室里，程天佑一见到父亲就哭得更凶了：\"爸爸！俞子琛打我！好痛！\"
程晏深皱眉检查了一下儿子，除了衣服上沾了些沙子外毫发无损。他转头看向站在角落的俞小晚母子，目光在接触到俞小晚脸庞的瞬间骤然凝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俞小晚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冻结了。那双眼睛——五年来无数次在她噩梦中出现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盯着她，里面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是你。\"程晏深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刺进俞小晚的耳膜。
园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程总认识我们园的俞营养师？\"
程晏深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缓缓移向躲在俞小晚身后的男孩。当看清俞子琛的样貌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那孩子有着和他如出一辙的眉眼轮廓。
\"这孩子...\"程晏深的声音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波动。
俞小晚下意识地把儿子往身后藏了藏：\"程总，今天的事是子琛不对，我代他向您和程小少爷道歉。\"她强忍着颤抖，声音尽量平稳，\"子琛，道歉。\"
俞子琛却倔强地抿着嘴：\"是他先欺负人的！他抢天泽的铲子还推他！\"
\"天泽？\"程晏深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他看向一直躲在医务室角落的另一个男孩，\"你怎么在这里？\"
俞小晚这才明白，原来那个叫程天泽的孩子也是程晏深的儿子。但为什么程天佑说天泽是他\"弟弟\"？程家不是只有一个独子吗？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园长擦了擦额头的汗：\"程总，要不我们到办公室详谈？\"
程晏深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俞小晚母子：\"好。\"他转身对身后的助理低声道，\"查一下这个孩子的所有资料，立刻。\"
办公室里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俞小晚坐在沙发上，紧紧握着儿子的手。程晏深坐在对面，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眼睛微眯着打量她和子琛。
\"俞...小晚？\"他缓缓念出她的名字，仿佛在品味什么，\"五年不见，你倒是给了我一个惊喜。\"
俞小晚的指甲陷入掌心：\"程总，今天的事纯属意外。子琛平时很乖，他只是...\"
\"只是什么？见义勇为？\"程晏深冷笑一声，\"程家的孩子不需要外人管教。\"
俞子琛突然抬头，黑亮的眼睛直视程晏深：\"你是那个坏蛋的爸爸，那你也是坏蛋！\"
\"子琛！\"俞小晚惊恐地捂住儿子的嘴。
出乎意料的是，程晏深并没有发怒。他微微倾身，用一种近乎危险的温柔语气问：\"小朋友，你今年几岁？\"
\"四岁半！\"俞子琛挣脱妈妈的手，骄傲地挺起胸膛。
程晏深的眼睛眯得更紧了。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助理已经发来了初步调查结果——俞子琛，年龄四岁八个月，出生日期恰好与他记忆中那个夜晚相隔九个月。
\"有趣。\"程晏深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俞小姐，我们得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俞小晚把儿子搂得更紧，\"子琛今天确实做错了，我们会道歉并赔偿。如果园方决定开除他，我们接受。\"
程晏深突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俞小晚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你以为我在说幼儿园的事？\"他压低声音，确保只有她能听见，\"我在说这个孩子——我的儿子。\"
俞小晚的脸色瞬间煞白：\"你胡说什么？子琛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程晏深没有理会她的反驳，转身对园长说：\"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三个孩子都受了惊吓，放他们一天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俞小晚一眼，\"俞小姐，我会派人送你们回家。我们...改天再谈。\"
离开幼儿园时，俞小晚的手还在发抖。程晏深的助理彬彬有礼地为她打开车门，但她知道这不是优待，而是监视。程晏深要确保她不会带着\"他的儿子\"再次消失。
\"妈妈，那个叔叔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们？\"回家的车上，俞子琛小声问道。
俞小晚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的，宝贝。今天...今天你做得不对，但妈妈知道你是在保护弱小。以后遇到这种事要告诉老师，好吗？\"
俞子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很快就被车窗外的冰淇淋店吸引了注意力。而俞小晚的思绪却乱成一团。程晏深认出子琛了，以那个男人的权势和手段，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低头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侧脸，心脏揪成一团。她必须保护子琛，不惜一切代价。
与此同时，程氏集团顶楼办公室，程晏深盯着电脑屏幕上俞子琛的出生证明，眼神阴鸷。
\"老板，dNA检测需要至少三天...\"助理小心翼翼地说。
程晏深抬手打断他：\"不用检测，那孩子一看就是我的种。\"他转动椅子面向落地窗，城市景观尽收眼底，\"查清楚这五年俞小晚的一切行踪，特别是...她为什么隐瞒这个孩子的存在。\"
助理刚要离开，程晏深又叫住他：\"还有，通知阳光幼儿园，不许开除俞子琛。相反，把他调到和天佑、天泽同一个班。\"
\"这...合适吗？\"
程晏深冷笑一声：\"我的儿子，当然应该在一起。\"他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眼神晦暗不明，\"特别是，在我弄清楚俞小晚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之前。\"
窗外，乌云密布，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