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日光明媚得有些晃眼,驱散了周末那层薄纱般的朦胧感。紫卿月坐在洛辰星那辆宝石蓝保时捷911的副驾里,目光落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街景上。清晨的风带着早高峰特有的微燥气息吹拂进来,撩动她鬓角几缕碎发。腕间的蓝宝石手链在阳光下反射出细微清冷的光。
周末的经历——从摩天轮之巅的吻,到公寓里那个心照不宣的夜晚,再到清晨那个带着巨大安抚力量的拥抱……一切都像一场过于绚丽的梦境。此刻,当车子平稳地驶入云城大学校门,梦境无声地着陆,回归现实的维度。那份现实感里,清晰地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被曝晒在阳光下的羞赧和微妙的兴奋。
她甚至能清晰地预感到,在踏进校园的那一刻,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会是如何的聚焦。那些目光里,将不再仅仅是过往的惊艳与探究,更多了一份心知肚明的了悟与善意的窥探。
车子停在她习惯的那个艺术学院的僻静下车点。洛辰星率先下车,绕过来为她拉开副驾驶的门。
“下午有课?”他一手随意地搭在车门框上,微微俯身,目光自然低垂,落在她刚解下安全带的手腕处。那截白皙纤细的手腕,在深蓝色宝石的映衬下更显精致。
“嗯。”紫卿月应了一声,动作利落地拿起帆布书包,“艺术理论最后几节,张教授结课要点。”
“那晚上……”洛辰星的声音顿了一下,眼神在她脸上扫过,带着一丝清晰的询问和不易察觉的眷恋。他似乎想问她要不要再去公寓之类,但话到嘴边,又换了个方向,“送你回家?”
紫卿月听出了他话里那短暂的迟疑和小心征询的味道。她抬起眼帘,撞进他那双深邃的、带着温度的眸子。昨晚公寓里那份沉静的守护感和安心感似乎尚未完全消散,但……理智告诉她,是时候该让刚刚升温的感情有片刻的沉淀空间,也需要安抚家中那显然已经沸腾的八卦氛围。
“嗯。回家。”她轻声回答,声音带着一贯的清冷,却莫名地软化了些许。
洛辰星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失落,但更多的是理解。他点点头:“好。”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替她关好车门,目送着她纤雅挺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匆促的背影消失在艺院古朴的楼门后。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不见,洛辰星才转身上车。他并没有立刻开走,而是拿出手机,直接接通了震动已久的、大哥洛辰宇的电话。
“喂,大哥。”
傍晚时分,洛家大宅餐厅灯火通明,水晶吊灯的光华流泻而下。
洛家今天的气氛比周末清晨更加……热切。
巨大的圆形红木餐桌上摆放着丰盛的粤式菜肴。主位坐着依旧神情深邃的洛老爷子,左侧是洛振霆和苏婉仪,右侧则是早已等候的洛辰宇和几乎坐不住、满脸看好戏表情的洛辰轩。
洛辰星拉开椅子坐下,西装外套脱了随意搭在椅背上,穿着件质地精良的铁灰色衬衫。刚坐定,还没拿起筷子,火力就集中过来了。
“啧,老三,舍得回来啦?”二哥洛辰轩率先发难,叉子插着块蜜汁叉烧,桃花眼里全是调侃,“公寓的香闺不住,跑回来蹭饭了?是某人……不对,是咱家卿月小仙女的魅力不如家里饭菜香了?”他故意拖长了腔调。
“阿轩!”苏婉仪嗔怪地制止二儿子,但眼神却亮晶晶地看向洛辰星,迫不及待地追问,“辰星啊,卿月那孩子还好吧?累着没?陈伯送的汤喝了吗?”那关切里分明带着“我懂”的潜台词。
洛辰星在全家注视下,动作从容地拿起温热的湿毛巾擦了擦手,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耳根那点不易察觉的薄红似乎还没完全褪去。“妈,她很好。汤喝了,味道很好。”他言简意赅,试图终止这个话题。
“很好是多好?”洛辰轩哪里肯放过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挤眉弄眼,“跟哥说说……我们家小辰星在球场上猛如虎豹,在温柔乡里是不是也……”话音未落,脑袋就被旁边洛辰宇不轻不重地用筷子柄敲了一下。
“正经点。”大哥洛辰宇的声音带着惯常的沉稳,但看着洛辰星的眼神也带着笑意,“昨晚送卿月回家了?”
“嗯。”洛辰星端起碗,舀了一勺汤,算是回答。
“这就对了!”苏婉仪立刻接话,一脸欣慰,“卿月那孩子脸皮薄,你们年轻人感情好是好,但也得讲究分寸。紫家家教严,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她说着,目光扫过自家儿子那看不出情绪的脸,话锋一转,带着明显的渴望,“辰星啊,既然都这样了,什么时候正式带卿月回家吃顿饭啊?”
这才是今晚家庭聚餐的核心议题。苏婉仪话一出口,连洛老爷子都放下手中的小茶壶,目光沉沉地看了过来。洛振霆虽没说话,但翻着财经杂志的手指也顿住了。
洛辰星手中的汤匙停在半空。家庭所有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他身上。他沉默了几秒,在安静的餐桌上显得格外清晰。
“她……”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些,“性子静,也怕生。”
这算是……顾虑?洛辰轩刚想嚷嚷“怕什么生都是一家人了”,就被大哥一个眼神制止。
洛辰星放下汤匙,眼神平静地扫过家人,语气郑重了三分:“再等等。”他没说等什么,但眼神里传达的意味很明确——他不急,也不想让她感到有压力,由他来掌控节奏。
苏婉仪看着儿子沉稳得不像二十出头年轻人的眼神,再看看旁边老爷子也露出微微赞许的目光,原本那点急切瞬间化成了理解和欣慰。她脸上重新挂起温柔的笑意:“对对对,你说得对!是阿姨太心急了。等卿月什么时候觉得自在,你再跟她说。家里随时都为她准备着最好的!”
“对对对!必须是最好的!”洛辰轩立刻附和,仿佛刚才调侃的不是他,“到时候让我家老爷子把他压箱底的好酒拿出来!”
洛老爷子端起茶壶,慢悠悠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看着洛辰星那张肖似他年轻时的轮廓,眼底的笑意深了一层,对洛辰轩的话不置可否。这就是默许了最高规格的待客礼遇。
餐桌的气氛重新变得融洽轻松,只是那围绕着“紫卿月何时登门”的期待,如同无声的暖流,在美食香气中悄然流淌,成为洛家宅邸里最新鲜、也最甜蜜的悬念。
周一上午九点四十五分,艺术学院最大的阶梯教室里,人头攒动。
这是本学期最后一节艺术理论大课,主讲明清美学嬗变的张教授德高望重,出勤率历来很高。空调冷气开得十足,驱散了窗外初夏的微燥。
紫卿月依旧坐在靠窗倒数第三排的位置。只是今天的她,周身的气场似乎有些微妙的、难以言喻的不同。那层疏离依旧存在,却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里微微照亮了,清冷的底色中隐隐透出一丝温润柔和的光。这变化很细微,却逃不过某些特别关注她的眼睛。
当清脆的高跟鞋声伴随着张教授进入教室时,她习惯性地摊开速写本,拧开笔盖。就在她垂眸看向书本的瞬间——
一只温热干燥、骨节分明的大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无声宣示主权般的力度,覆在了她置于桌面的左手手背上!
他的动作并不轻柔,带着球场掌控惯有的力量和习惯性的占有欲,却奇异地在接触的刹那,指尖极为自然地向下一滑,灵巧地、不容抗拒地穿过她纤长白皙的手指缝隙!将她的整只手都牢牢地、紧紧地握在了掌心!十指交扣,锁得严丝合缝!
紫卿月身体几不可察地轻微一僵!
呼吸瞬间凝滞!
那只被握住的手,连带着整个小臂,似乎都瞬间麻痹了!只剩下被他掌心滚烫温度和指腹薄茧包裹的、极其鲜明、不容忽视的触感!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虎口处那处不易察觉的小茧!那分明是常年控球留下的痕迹!
她下意识地想将手抽回来!指尖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脸颊“轰”地一下,如同瞬间被点燃,滚烫的热度毫无阻碍地蔓延到了耳朵根!清冷平静的面具摇摇欲坠,眼睫慌乱地飞速颤动了几下,目光死死地钉在摊开的书本上,根本不敢往旁边看,甚至不敢抬眼去看周围。
洛辰星却没给她挣脱的机会。他甚至没有转头看她一眼,仿佛这只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只是微微歪着头,姿态慵懒随意地靠在高大的椅背上,深邃的目光专注地望向讲台的方向,下颌线条绷紧,喉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侧脸英俊得毫无瑕疵。
只有那紧紧包裹着她、传递着不容置疑的滚烫体温和力量的手掌,暴露了他此刻真实的掌控欲和那份不容错辨的占有感。
这明目张胆、在大庭广众之下的牵手,如同往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枚深水炸弹!
“嘶——”
讲台下,抽气声如同蚊蚋般此起彼伏,虽小,却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无数道目光如同高压电般瞬间“唰”地聚焦过来!
前排的两个女生瞬间瞪大了眼睛,相互交换着惊愕和“磕到了”的狂喜眼神!
斜后方一个男生本想找位置坐过去,看到这场景,脚步硬生生钉在原地,表情呆滞!
就连站在讲台上的张教授,似乎都察觉到了下方瞬间凝固又爆发的无声波动,目光疑惑地扫视下来。
然而,当张教授那带着学者威严的目光扫过洛辰星那张平静专注、毫无波澜的侧脸,以及被他强行禁锢在掌心、只能低头强装镇定的紫卿月时,老教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好,我们开始今天的内容……”
风暴中心。
紫卿月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每一次跳动都带着灼人的羞意,几乎要冲破喉咙!被无数目光聚焦的感觉如同被针扎,让她如坐针毡!她想挣脱,那只手掌却像焊死在上面,带着磐石般不可撼动的力量。
在最初的慌乱无措之后,一股奇异的热流悄然从心底涌起。那被他霸道扣住、无处藏匿的宣告,那滚烫的温度和充满力量的禁锢感……竟然带来一种被强横保护着的、荒谬的安全感。
她绷紧的身体,在那份力量传递的安心感下,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松弛下来。尽管脸颊依旧烫得吓人,心跳也未曾平复,但那强装镇定的姿态却不再摇摇欲坠。她甚至尝试着,用蜷缩在他掌心下的那几根指尖,极其轻微、小得不能再小地动了一下。
几乎是在她指尖微动的瞬间——
洛辰星那始终直视前方的深邃眼眸深处,清晰地掠过一丝得逞般、却又温柔的笑意。他握着她小手的大掌,原本就扣得很紧,此刻更加用力地攥了一下,力道适中,带着一种心满意足的确认和无声的回应。动作幅度极小,却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刚平复些的心湖里再次漾开巨大的涟漪!
他依然没有看她,只是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教室里,张教授抑扬顿挫的声音回荡,讲述着明清时期文人画的意境追求。
下方,苏晓晓坐在紫卿月后一排的斜侧方,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她激动地一把抓住同桌的胳膊,无声地用口型尖叫,兴奋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其他目光各异,有羡慕、有祝福、有感慨,最终化作一片低低的、充满粉红泡泡的交头接耳声浪。
唯独无人再敢上前打扰。
空气中弥漫着笔墨纸砚的沉郁书香,空调冷气驱散的热意,以及一种由那两只交叠在桌面桌角、在无数目光洗礼下却愈加显得不容撼动的、无声宣示的十指相扣之手所发散出的、浓度惊人的、齁死人的甜腻糖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