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进顾家别墅大门的瞬间,阳间的暖光顺着落地窗涌进来,
在地板上投出长而亮的光斑,与苏夭夭、陆阎周身残留的淡黑阴雾撞在一起 ——
阴雾遇光簌簌消散,像被暖阳融掉的薄雪,连空气里都飘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幽冥寒气。
客厅中央的八仙桌上,三盏白瓷烛台燃着烛火,烛芯结着小小的红火珠,暖黄的光晕一圈圈荡开,映得围上来的顾家人脸色忽明忽暗。
温雅冲在最前面,怀里紧紧抱着两个洗得发白的小熊玩偶 —— 左边那只耳朵磨掉了半圈绒毛,是顾承安从小攥着的;
右边那只肚皮沾着浅浅泪痕,是顾承骁睡前必抱的。
她看见苏夭夭的瞬间,膝盖微微发颤,声音像被揉过的棉线,
又细又抖:“承安、承骁呢?孩子们…… 是不是出事了?”
“妈妈!我在这儿!”
顾承骁欢快的声音响起,透明的小身子像阵风似的扑过去,小胳膊直接穿过温雅的胸膛 —— 那瞬间温雅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像是被冰碴子蹭了下心口,她茫然地摸了摸胸口,只觉得一阵莫名的凉。
顾承骁愣了愣,又伸着小手去拽妈妈的旗袍下摆,指尖每次穿过布料时,都会泛起细碎的银白微光,像撒了把碎星子。
“妈妈她不理我……”
顾承骁瘪着嘴,大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泪珠像透明的玻璃珠,从脸颊滚落时直接穿过地毯,没留下半点痕迹。
顾承安轻轻拉了拉弟弟的衣角,自己也试着往温雅身边凑了凑,见妈妈依旧望着苏夭夭追问,透明的小脸上浮起一层浅浅的委屈,小拳头悄悄攥了起来。
陆阎看得心头一软,抬手拢住两个小魂 —— 淡金色的混沌力像暖雾似的裹过来,触到孩子时还特意放轻了力道,生怕惊着他们。
“别怕,”
他声音放得极柔,指尖的光粒顺着小魂的衣角往上爬,
“叔叔送你们回身体里,就能跟妈妈说话了。”
他牵着两道流光往沙发走 —— 顾承安的魂是淡蓝色,飘得稳而慢;
顾承骁的魂是浅橙色,还在光里轻轻晃着。
流光落在两个孩子躯体上的瞬间,沙发上的小身子轻轻颤了颤,陆阎立刻从袖中摸出一支檀木朱砂笔,笔杆上刻着细浅的云纹,他蘸了点指尖凝聚的灵力,在两个孩子眉心各画了道安神符。
符痕刚落,就化作细碎的金光钻进皮肤里,顾承骁的睫毛先颤了颤,像蝴蝶扇动翅膀;
顾承安则慢慢睁开眼,黑葡萄似的眼珠先望了望天花板,再缓缓转向围过来的人。
“动了!孩子动了!”
温雅 “扑通” 一声跪坐在地毯上,掌心紧紧攥住顾承骁的手 —— 那小小的手掌终于有了温度,不再是之前的冰凉。
她把脸贴在孩子手背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毯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承骁,妈妈在…… 妈妈在呢!”
客厅里很快飘起茶香,顾承宇端着两只白瓷杯走过来,杯沿沾着细碎的茶沫,他递杯时手还在轻颤,热水差点洒出来:
“苏局,陆先生,这次真是……”
“先喝口茶。”
苏夭夭打断他,指尖轻轻敲了敲杯沿 —— 她的指甲染着淡粉蔻丹,敲在白瓷上发出清脆的 “叮” 声。
目光落在地毯上玩积木的双胞胎身上,顾承骁正举着块蓝色积木追哥哥,顾承安则坐在软垫上,慢慢搭着城堡,她语气沉了沉:
“孩子在阴池待过,魂魄就像被泥水泡过的白布,就算洗干净了,也留着阴寒底子,以后邪祟见了,就像见了蜜糖。”
温雅刚擦干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她抓着苏夭夭的袖口,指节泛白:
“苏局,求您想想办法!只要能让孩子平安,我们什么都愿意做!”
“拜我为师。”
苏夭夭看着她,语气平静却带着分量,
“做我的挂名弟子,地府的规矩能护着他们,但凡尘亲缘会淡 —— 以后他们见了你们,可能不会像别的孩子那样黏人,你们能接受吗?”
顾承宇沉默着攥了攥温雅的手,两人同时望向地毯上的孩子 —— 顾承骁正把积木塞进哥哥嘴里,顾承安笑着躲开,阳光落在他们发顶,泛着柔软的金光。
温雅咬着唇,眼泪砸在苏夭夭的袖口上,最终点了点头:“能…… 只要他们好好的,怎么都好。”
拜师礼办得简单却郑重。
顾承安和顾承骁换上了浅灰色的小唐装,领口滚着银边,温雅给他们梳了总角,红绸带在头顶系成双钱结,垂在肩头的带子随着动作轻轻晃。
两个孩子跪在青色绒布蒲团上,手里捧着小小的青瓷茶杯,茶水上飘着一层薄烟。
苏夭夭接过茶杯,指尖碰了碰杯沿,只抿了一口,便弯腰在两个孩子眉心各点了一下 —— 她的指尖带着淡淡的暖意,点过时留下一道极淡的金痕,像印了枚小印章:
“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我苏夭夭的弟子。”
“不过我平时要管灵异局的事,没空教你们。”
苏夭夭直起身,指尖掐了个诀,客厅地面突然冒起黑色雾气,雾气里缠着银白流光,转眼就凝出三道身影。
白无常手里攥着个油纸包,里面的蜜饯露着橘色糖块,还没站稳就嚷嚷:
“帝姬叫我们来,是要给我们分糖吗?”
黑无常站在他身边,黑袍下摆扫过地面,手里的锁链泛着冷光,没说话却自带威严;
查察司陆之道手持一本黑色皮革封面的生死簿,封面上烫金的 “生死” 二字格外醒目,他对着苏夭夭拱手行礼,神色恭敬。
“这三位是谢必安、范无救、陆之道。”
苏夭夭蹲下身,指着三人对孩子说,
“他们会教你们辨邪祟、护自身,你们选一个跟着吧。”
顾承骁的目光早黏在白无常手里的油纸包上,他从蒲团上爬起来,小短腿踩着地毯跑过去,仰着小脸伸手:
“我选你!你有糖!”
白无常被逗得哈哈大笑,弯腰从纸包里摸出块橘子糖,剥了糖纸塞进他嘴里,糖汁甜得顾承骁眯起了眼。
顾承安则慢慢走到陆之道身边,小手指轻轻碰了碰生死簿的封面,抬头小声问:
“这个…… 能看出谁是坏人吗?”
陆之道愣了愣,随即难得地弯了弯嘴角,声音放得温和:
“能,还能教你怎么护着弟弟。”
顾承安重重点头,小手紧紧抓住了陆之道的衣袍下摆 —— 那黑袍上绣着的银色云纹,刚好能遮住他的小拳头。
晚餐时,水晶吊灯的光洒在餐桌上,清蒸鲈鱼冒着热气,红烧肉泛着油亮的红光。
温雅不停地给两个孩子夹菜,筷子刚碰到碗沿,眼泪就 “滴” 地砸在米饭里,晕开一小片湿痕。
顾承宇悄悄拍了拍她的背,自己的眼眶也红了 —— 明明孩子就坐在对面,却知道以后相处的日子,会和寻常人家不一样。
饭后告辞时,苏夭夭忽然取出一对羊脂玉镯,玉镯上缠着淡淡的绿纹,像藏了片小叶子。
她蹲下身,把镯子分别套在两个孩子手腕上:
“这是暖魂玉,戴着它,夜里不会做噩梦,也不怕阴寒。”
顾承骁把镯子晃得叮当作响,顾承安则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把镯子往袖子里藏了藏。
走出顾家别墅时,夜风卷着槐树叶的香气吹过来,苏夭夭的长发扫过陆阎的手腕,带着淡淡的暖意。
陆阎伸手揽住她的腰,远处天际划过一道莹白的光 —— 是灵蝶在引路,光轨像条柔软的银线,牵着他们往家的方向走。
而顾家二楼的窗户里,温雅正坐在床边,看着两个熟睡的孩子,他们手腕上的玉镯泛着浅光,床头的安神符还在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像撒了把碎星子在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