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长老那句话刚说完。
一股肉眼可见的寒气自墨予尘身上轰然爆发，他一步踏出，将江羡璃完全护在身后。
那双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眸子死死盯住铁长老。
“你再说一遍？”
周遭空气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嘿！”铁长老不怒反笑，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似乎并不在意墨予尘的威胁。
“小子火气不小。放心，老夫对活蹦乱跳的心肝没兴趣，只对…嗯，只是对你们特殊的体质感兴趣。”
江羡璃从墨予尘身后探出半个头，轻轻按在他的手臂上，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迎上铁长老那探究的目光，紫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异常平静。
“长老说笑了。我们今日前来，只为一事，便是修复予尘的剑。此剑对他来说，并非寻常兵刃，而是性命相托的伙伴。长老既是铸剑大师，想必也懂剑与剑主之间的羁绊。”
江羡璃在墨予尘的手臂上轻轻一点，安抚着他，
“九窍琉璃心也好，九幽冥体也罢，都只是我们的体质。若长老对这些感兴趣，待剑修复之后，我们愿与长老探讨一二。但今日，我们只谈剑。”
她的话不卑不亢，既点明了来意，又给了对方台阶，还将话题牢牢地锁在了剑上。
铁长老挑了挑眉，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重新落回墨予尘的断剑上，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小丫头口齿倒是伶俐，比这小子会说话多了。修复这破烂玩意儿，也不是不行。”
他敲了敲那焦黑的剑身，
“只是，普通的材料可承受不住九幽冥火的反复灼烧。想要他能承载你的力量，甚至更进一步，就需要一种特殊的引子。”
他伸出两根脏兮兮的手指捻了捻，像是在掂量什么无形的东西。
“老夫这里，恰好有一种千年寒铁，又叫做太阴玄铁。”
“此铁天生阴寒，能主动吸纳阴火煞气，与你小子的九幽冥火倒是天作之合。若能以此铁为核心，重铸此剑，别说恢复原样，能让它脱胎换骨，成为真正的神兵。”
“太阴玄铁？”
墨予尘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他闻所未闻。
江羡璃也心中盘算着，听这名字便知是世间罕有的奇珍，这怪长老如此轻易拿出，恐怕条件不会简单。
一直安静地观察着周围那些幽蓝矿石的洛溪云，听到太阴玄铁三个字，突然咦了一声，小脑袋猛地抬了起来。
“太阴玄铁？这个我知道唉！我之前在谷里一本很旧很旧的书上看到过！”
她歪着头，努力回忆着，小手无意识地在自己的头发丝上绕来绕去，那认真的模样与周遭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铁长老的目光第一次正经地落在了洛溪云身上，带着几分审视。
“哦？璇玑谷的小丫头，也知道太阴玄铁？”
洛溪云被他一看，反而不紧张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简，用灵力激发，玉简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细小文字。
她快速浏览着，嘴里念念有词：“太阴玄铁，生于极阴之地，常与一种名为幽冥花的毒草伴生。此铁能缓慢吸收游离魂魄之力，触之冰寒刺骨，若修士神魂稍弱，靠近便会感到头晕目眩，书上还说，此铁极难熔炼，寻常地火和天火都奈何不得，需以至阳之火或至阴之火方能锻造……”
她念到这里，忽然抬头看向墨予尘：“墨大哥，你的九幽冥火，不就是至阴之火吗？”
铁长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只对花花草草感兴趣的小丫头，居然还真知道这些偏门的东西。
他原本只是想刁难一下，看看他们的反应，没想到却被这小丫头点破了关键。
“哼，璇玑谷倒是收了个不错的弟子，比某些宗门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木头疙瘩强。”
铁长老咕哝了一句，算是对洛溪云的肯定。
他的态度似乎松动了一些，之前那股子明显的恶意，被一种技痒难耐的狂热所取代。
江羡璃心中一动，她看向墨予尘，目光中带着鼓励与询问。
墨予尘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向前一步，再次直面铁长老。
没有多余的言语，他掌心向上。
“呼——”
一簇幽蓝色的火焰在他掌心凭空燃起，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墨予尘控制着那簇九幽冥火，让它在掌心缓缓旋转，时而化作一条栩栩如生的火龙，时而凝为一柄锋锐无匹的利刃，展现出惊人的掌控力。
“长老请看，这火焰，可能锻造太阴玄铁？”
铁长老的瞳孔猛地一缩，死死盯着墨予尘掌心的火焰。
他不是没见过鬼修的阴火，但如此精纯如此凝练，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本源气息的九幽冥火，他也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这不仅仅是功法的缘故，更是这小子自身与九幽之力的契合度高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程度。
他能感觉到，这小子在催动九幽冥火时，并非单纯的消耗灵力，而是在与某种更深层次的幽冥大道共鸣！
“好……好！好一个精纯的九幽冥火！”
铁长老的声音有些兴奋地颤抖，眼神中的玩味和探究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顶尖匠人的狂热，
“小子！你…你可愿跟我学铸剑？你这控火的天赋，简直是为铸剑而生！”
墨予尘依旧沉默，只是掌心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稳定。
铁长老的声音有些兴奋起来，眼神中的玩味和探究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但更多的是一种属于铸剑师的兴奋！
他猛地一拍大腿，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像是看到了最完美的艺术品，
“值了！就凭你这手九幽冥火，老夫这把老骨头，就陪你玩一把大的！”
他从旁边一个破烂的箱子里翻找起来，很快，他掏出一块通体漆黑散发着浓郁不祥气息的金属块。
“这便是太阴玄铁，老夫多年前偶然所得，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和火来炮制它。”
铁长老的呼吸都有些粗重，他搓着手，像是在看一位绝世美人。
“小子，老夫可以帮你重铸断剑，以这太阴玄铁为核心，融入你那玄铁剑的残骸。但是……”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无比凝重：“重铸此剑，非同小可。这不叫修复，这叫重生！你们剑修，若想炼制真正的本命剑，就必须以自身精血为引，将你的神魂分出一缕与九幽冥火一同融入太阴玄铁之中，让剑与你神魂相连，彻底融为一体。”
“你要将你的过往，你的剑道感悟，将你的一切，都融入之中。这个过程，艰难无比。”
“一旦开始，便没有回头路。剑成，则你多一把所有人羡慕的神兵利器。”
“但是啊，若是剑毁，你的分身也会随之崩碎。小则重伤，重则当场殒命，也并非不可能。”
他转头，第一次正眼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青芜。
“青芜丫头，这不就正好符合你们剑修所修的那股子剑意么？剑在人在，剑毁人亡的疯劲儿！”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堪称狰狞的笑容。
“小子，你可敢赌这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