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暗流在涌动
玄灵界的晨雾总是带着三分灵气，七分暖意。
洛尘站在凌霄殿前的白玉阶上，望着云海翻腾的东方。金乌正从紫霞中挣脱束缚，万丈霞光穿透云层，将连绵起伏的仙山染成一片辉煌。山脚下的坊市早已人声鼎沸，灵修者们往来穿梭，叫卖声与法器碰撞的清鸣交织成热闹的乐章。这是玄灵界最寻常的清晨，却也是百年未有的安宁景象。
“洛兄又在偷闲？”
影逸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戏谑从身后传来。他一袭玄色劲装，腰间悬着柄暗纹匕首，身形如墨般融入廊柱的阴影里。这位暗影阁阁主总喜欢在晨光初现时来访，仿佛只有此刻的静谧才能让他紧绷的神经稍作放松。
洛尘转过身，指尖拂过腰间玉佩。那枚由万年暖玉雕琢的龙纹佩正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将他周身的灵力梳理得愈发醇厚。“昨日收到南域传来的捷报，血煞教余孽已尽数肃清。”他轻笑一声，将一缕晨光拢在掌心，“这般太平日子，不多看几眼怕是要辜负天道厚爱。”
影逸挑眉，从袖中甩出一卷兽皮地图。泛黄的羊皮上用朱砂勾勒着玄灵界的山川河脉，数十个红点正沿着边境线不规则地闪烁。“太平？”他指尖点在西北方的荒原地带，“这里的巡山弟子三天前传回消息，黑风谷的灵兽开始集体迁徙，连最温顺的云鹿都变得极具攻击性。”
洛尘的笑容淡了几分。黑风谷盛产凝神草，向来是低阶灵修历练的好去处。那里的灵兽受谷中灵气滋养，性子温和得很，从未听说过大规模迁徙的先例。
“还有这个。”影逸又取出一枚水晶球。球体内部萦绕着淡淡的灰雾，仔细看去，能瞧见几缕若有若无的黑气正沿着脉络游走。“这是西境灵脉节点的监测记录，昨夜子时出现了三次灵力逆流，每次持续不超过三息，但残留的气息……”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与当年幽冥裂缝溢出的瘴气极为相似。”
洛尘的指尖猛地收紧，玉佩上的龙纹突然亮起微光。他想起二十年前那场浩劫——幽冥界的阴兵踏碎空间壁垒，所过之处生灵涂炭，玄灵界的修士们浴血奋战了整整七年才将裂缝重新封印。那些缠绕在阴兵身上的黑气，正是这般阴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深处的火焰。
“召集长老议事。”他转身走向凌霄殿，白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顺便通知丹堂，备好清心丹和镇魂符，让边境所有修士提高警惕。”
影逸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洛兄，你说……他们是不是回来了？”
晨光穿过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洛尘的脚步顿了半息，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来了，便再打回去。”
***幽冥深处的风，永远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黑雾在混沌中翻滚，凝结成巨大的旋涡。旋涡中心，一双猩红的眼瞳缓缓睁开，幽光刺破浓稠的黑暗。低沉的嘶吼从虚无中传来，震得周围的怨灵发出凄厉的哀嚎。
“玄灵界……”沙哑的声音像是磨砂纸划过朽木，每个字都带着蚀骨的恨意，“七百年了，你们倒是过得自在。”
黑雾中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掌，指甲泛着青黑的光泽。他轻轻一握，远方的虚空便裂开一道细缝，玄灵界的景象如潮水般涌入——凌霄殿的金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坊市的灯笼连成璀璨的星河，甚至能看到洛尘站在玉阶上的身影。
“洛家的小子……”猩红的眼瞳骤然收缩，黑雾剧烈地翻涌起来，“居然继承了玄天仙府的位置。当年若不是洛鸿那老匹夫燃尽元神加固封印，本座早就踏平你们那破界了！”
掌风一挥，周围的怨灵瞬间被碾碎成齑粉。黑雾开始沿着无形的脉络蔓延，所过之处，连最坚韧的幽冥石都开始腐朽剥落。
“不过没关系。”他缓缓站起身，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露出胸口狰狞的白骨纹身，“本座用七百年时间炼化了百万怨灵，这玄灵界的灵气，正好用来温养新的躯体。”
一道黑影从左侧的阴影中滑出，单膝跪地。那是个身披骨甲的战士，头盔下的脸被黑气笼罩，只能看到两排森白的牙齿：“尊主，玄灵界的空间壁垒比预想中坚固，我们的先锋部队……”
“废物！”黑雾猛地收紧，骨甲战士瞬间发出骨骼碎裂的闷响，“当年洛鸿以元神为祭，换来的不过是短暂的安宁。如今他的后人守着那座破宫殿，连灵脉异动都查不出根源，有什么好怕的？”
骨甲战士在地上痛苦地抽搐，黑气从铠甲的缝隙中不断渗出。“是属下无能。”他艰难地抬起头，“但东边的迷雾森林突然出现异动，那里的上古禁制似乎被触动了……”
“迷雾森林？”黑雾中的身影顿了顿，猩红的眼瞳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冷笑，“看来不止本座一个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也好，让那些沉睡的老东西先去闹一闹，正好给本座争取些时间。”
他抬手挥出一道黑气，骨甲战士的痛苦瞬间缓解。“传令下去，加快渗透速度。”阴冷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让那些灵气节点的守护者们好好‘享受’一下，被黑暗吞噬的滋味。”
黑影领命退下后，黑雾重新凝聚成旋涡。猩红的眼瞳望向玄灵界的方向，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洛尘……希望你的骨头，能比你爷爷硬些。”
***凌霄殿内的气氛凝重如铅。
十八位长老围坐在青玉圆桌旁，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份卷宗。最年长的太上长老捋着雪白的长须，眉头拧成了川字。他手中的龟甲裂纹纵横，显示出极其凶险的卦象。
“幽冥之气最擅伪装，寻常修士根本察觉不出异常。”丹堂长老将一炉刚炼好的清心丹推到桌中央，丹药表面流转着淡淡的金光，“我已让弟子们将丹药分发给边境各城，此丹虽不能根除邪祟，却能暂时护住心神。”
执法堂长老重重拍了下桌子，玄铁打造的桌面顿时凹陷下去：“依老夫看，直接派精锐弟子去边境搜查！一旦发现黑气聚集，格杀勿论！”
“不可。”洛尘指尖点在地图上的灵脉节点，“这些异动分布在七个不同的方向，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在沿着灵脉走向扩散。若贸然出兵，只会打草惊蛇。”
影逸补充道：“暗影阁的探子传回消息，最近三个月，有不少修士在边境失踪，失踪前都曾去过灵脉附近采集灵药。”他将一叠画像推到桌上，“这些是失踪者的画像，他们的共同点是——都修炼过与幽冥之力相冲的功法。”
长老们倒吸一口凉气。修炼纯阳功法的修士，向来是幽冥邪祟的眼中钉。这般有针对性的失踪，显然不是偶然。
“看来对方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牌。”太上长老终于开口，声音苍老却带着威严，“洛尘，你打算如何应对？”
洛尘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座众人：“第一，封锁所有灵脉节点，由各堂轮流值守，每日汇报灵力波动情况；第二，命器堂加快修复镇魂塔，必要时启动上古大阵；第三……”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决断，“我亲自去黑风谷一趟。”
“不可！”几位长老同时出声。作为玄灵界的领袖，洛尘的安危关系重大，岂能轻易涉险？
影逸却点头赞同：“黑风谷的异动最明显，或许能找到突破口。我与你同去。”
“还有我！”门外传来清脆的女声。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位红衣女子正倚着门框，手中把玩着两柄飞刀，正是器堂的传人苏媚。“昨日我刚炼好了新的破邪弩，正好去试试威力。”
洛尘无奈地摇头。这位苏姑娘的脾气向来火爆，当年幽冥大战时，她的父亲便是手持破邪弩镇守南天门，最后与敌同归于尽。
“也好。”他最终颔首，“三日之后出发，在此之前，务必确保各边境的防御万无一失。”
***三日后，黑风谷。
山谷入口的石碑早已布满裂痕，原本郁郁葱葱的古木变得枯黄焦黑，地面上散落着断裂的兽骨。苏媚蹲下身，指尖拂过一截云鹿的鹿角，上面残留着淡淡的黑气。
“这些灵兽不是迁徙，是被吞噬了。”她将鹿角凑到鼻尖轻嗅，眉头紧蹙，“黑气中含有蚀灵散，能在半个时辰内溶解修士的丹田。”
影逸已放出数十只影蝶。这些通体漆黑的蝴蝶扇动着磷粉翅膀，沿着山谷深处飞去，将沿途的景象实时传回他手中的玉牌。“前面三里处有个天然溶洞，黑气的源头应该就在那里。”
洛尘祭出长剑，剑身流转着莹白的光芒。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灵气正以极快的速度流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重的阴冷气息。“小心些，这里的空间波动很不稳定。”
三人呈品字形向溶洞推进。越往深处走，空气越发粘稠，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拉扯着他们的四肢。苏媚突然停下脚步，飞刀脱手而出，精准地钉在右侧的岩壁上。
“嗤——”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黑雾从岩石的缝隙中涌出，凝结成狰狞的鬼面。飞刀上的符文骤然亮起，将鬼面灼烧得滋滋作响。
“是怨煞。”影逸甩出数道符咒，金色的火光在黑暗中炸开，“看来有人在刻意饲养这些东西。”
洛尘的长剑划破虚空，剑气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那些刚凝聚成形的怨煞瞬间被斩成齑粉，但更多的黑雾正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无穷无尽。
“不对劲。”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这些怨煞的力量太弱了，像是……在拖延时间。”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溶洞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声，一道黑色光柱冲天而起，将洞顶撞出个巨大的窟窿。洛尘抬头望去，只见光柱顶端正凝结着一张巨大的鬼脸，无数冤魂在其中痛苦地挣扎。
“不好！是聚魂阵！”苏媚脸色剧变，“他们在用灵兽和修士的魂魄加固空间裂缝！”
影逸的影碟突然集体爆碎，玉牌上的影像变成一片漆黑。“后路被切断了。”他握紧匕首，周身散发出凛冽的杀气，“看来我们中了圈套。”
洛尘望着那道不断膨胀的光柱，突然想起影逸曾说过的话。幽冥界的力量需要载体才能在玄灵界显现，而魂魄，正是最好的养料。
“苏媚，破邪弩准备。”他的声音异常平静，长剑上的光芒却越来越盛，“影逸，帮我护法。”
红衣女子毫不犹豫地取出巨弩。青铜打造的弩身刻满了繁复的符文，三支箭羽泛着淡淡的金光，正是用太阳精金混合朱砂炼制而成的破邪箭。
影逸的身影融入阴影，无数道黑影从地面升起，在三人周围形成密不透风的屏障。
洛尘深吸一口气，体内的灵力开始疯狂运转。他能感觉到，丹田中的元婴正在发出共鸣，与天地间残存的浩然正气遥相呼应。二十年前，洛鸿就是用这招“万剑归宗”暂时逼退了幽冥大军。
“以我之血，祭我之剑！”
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剑身上，莹白的光芒骤然暴涨，将整个溶洞照得如同白昼。无数柄灵剑虚影从光芒中浮现，带着煌煌天威，直指那道黑色光柱。
就在此时，光柱顶端的鬼脸突然睁开眼睛，猩红的目光与洛尘在半空中交汇。
“洛家的小子……”熟悉的沙哑声音在溶洞中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你以为，凭这点本事就能阻止本座吗？”
洛尘没有答话，只是将长剑高高举起。万千剑影在这一刻凝聚成一道洪流，与苏媚射出的破邪箭并肩，朝着那道罪恶的光柱，悍然冲去。
洞外的阳光透过窟窿照进来，在三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的坊市依旧热闹，山脚下的孩童还在追逐嬉闹，没有人知道，一场决定玄灵界命运的战斗，已经在这幽暗的溶洞中，悄然打响。
而在遥远的幽冥深处，黑雾中的身影正缓缓站起身。他望着玄灵界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