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妖界异动
玄灵界的暑气尚未褪去，九霄宗的云海却已带上三分秋凉。洛尘站在观星台的白玉栏杆前，指尖捻着一枚刚从南疆传来的信符。符纸泛着淡淡的青芒，上面妖文扭曲如活物，墨迹里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那是妖界特有的气息，只是此刻却掺杂了些许令人心悸的阴冷。
“万妖山脉……”他低声念出这四个字，身后的影逸恰好踏云而来，玄色衣袍扫过地面的露珠，激起细碎的银光。“妖界使者已经在山门外候着了，”影逸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冷冽，却掩不住一丝凝重，“据说带来了妖界之主的信物，还有一段从黑雾里扯出来的东西。”
洛尘转身时，袖口带起的风卷动了符纸，青芒骤然亮起又熄灭。他看向影逸指间那团被灵力包裹的黑雾，那东西像活物般扭动，边缘泛着诡异的紫黑色，哪怕隔着三尺距离，都能感觉到其中翻涌的暴戾之气。“这不是妖界的东西，”洛尘指尖凝起一缕金纹，轻轻点在黑雾上，那团东西瞬间剧烈挣扎起来，发出类似骨骼摩擦的刺耳声响，“更像是……被污染的魔气。”
影逸眉峰微蹙：“暗渊？”
“除了他们，谁能在妖界布下这么大的阵仗。”洛尘收回手，金纹在指尖消散，“万妖山脉是妖族圣地，历代强者的残魂都寄存在那里的灵脉中，一旦被这黑雾侵蚀……”
话音未落，观星台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环佩声。苏徭提着裙摆快步走来，水绿色的裙裾扫过石阶，带起一串细碎的灵气涟漪。她刚从丹房出来，鼻尖还沾着点药草的清香，看到那团黑雾时，原本带笑的眉眼瞬间沉了下来。“这气息……”她从袖中取出一枚莹白的玉佩，那是当年在魔域边界，一位老医师送她的护身符，此刻玉佩正发出淡淡的红光，“和三年前暗渊在西漠放出的蚀骨瘴很像，只是更烈。”
洛尘看向她时，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了些。自从半年前两人在忘川河畔定下心意，苏徭便时常留在九霄宗，一边打理药庐，一边协助他处理玄灵界的琐事。只是她性子素来闲不住，前几日才刚去东海采集冰莲，算算日子本应今日回来，没想到竟赶得这么巧。
“你刚回来，本该歇着的。”洛尘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碎叶，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垂时，苏徭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歇着？你们要去妖界，不带我？”
影逸在旁轻咳一声，打破了这片刻的温情：“妖界之行凶险难测，那黑雾连妖族强者都能逼疯，你……”
“我怎么了？”苏徭挑眉，从腰间解下一个巴掌大的锦囊，里面装着她这些年炼的解毒丹和清心散，“论对阵法毒物，你们俩加起来都未必有我熟。再说，暗渊的手段阴毒，多个人多个照应。”她晃了晃锦囊，里面的药丸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何况，我还得盯着你俩，别又像上次在极北之地那样，硬扛着伤不肯说。”
洛尘失笑，刚想开口，山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兽吼。三人对视一眼，同时化作三道流光，朝着山门掠去。
山门外的广场上，站着一位身披兽皮的魁梧男子。他头生双角，皮肤是深褐色的，裸露的手臂上布满了古老的图腾，腰间挂着一串兽牙，每颗牙上都刻着繁复的符文。他脚边趴着一头形似猛虎却长着翅膀的妖兽，此刻正不安地刨着地面，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看到洛尘三人落下，那妖族使者单膝跪地，双手捧着一枚暗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一头栩栩如生的九尾狐，正是妖界之主的象征。“玄灵界尊上，”他的声音如同金石相击，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万妖山脉出事了。三个月前，最先失踪的是山脚的赤瞳兔，接着是山腰的青面狼……直到上月，连镇守东麓的黑熊妖王都没了踪迹，只留下一滩黑血。”
苏徭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妖兽的翅膀。那猛兽竟温顺地蹭了蹭她的手背，眼底的凶光褪去，露出一丝恐惧。“它去过黑雾里？”苏徭轻声问，指尖凝起一缕柔和的木系灵力，缓缓注入妖兽体内。
使者点头，声音发紧：“它是妖王的坐骑，前几日跟着去探查黑雾边界，回来后就成了这样，不吃不喝，见谁都想咬。”
苏徭站起身时，脸色微沉：“它的灵智正在被侵蚀，若再晚几日，恐怕就彻底疯了。”她从锦囊里取出一粒琥珀色的药丸，递到使者面前，“让它服下，能暂时稳住。”
洛尘接过那枚令牌，触手冰凉，上面残留着妖界之主的灵力，只是其中夹杂着一丝极淡的黑气。“妖界之主认为，这黑雾来自何处？”
“不清楚，”使者摇头，双角上的符文闪烁不定，“但山脉深处的灵脉开始躁动，历代先祖的残魂发出悲鸣，族中长老说，这是灭顶之灾的预兆。我们怀疑……是暗渊那帮人在搞鬼，他们三年前在玄灵界吃了亏，说不定想从妖界打开缺口。”
影逸忽然开口：“万妖山脉的灵脉与玄灵界的昆仑脉相连，若真被污染，灵气逆流之下，玄灵界的修士也会受波及。”他看向洛尘，“必须去。”
洛尘点头，目光扫过广场上待命的弟子。“凌霄、云曦，带三十名内门弟子，备好法器丹药，半个时辰后在山门外集合。”他顿了顿，看向苏徭时，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你……”
“我当然要去。”苏徭抢先道，指尖转着那枚莹白玉佩，“别忘了，我的‘千丝引’能追踪魔气，暗渊的人只要留下一丝气息，就别想跑。”她凑近洛尘，压低声音笑道，“再说，你舍得让我一个人在九霄宗等消息？”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洛尘心头微动，刚想说什么，却见苏徭忽然转身，对着使者道：“妖族的解毒丹对这黑雾没用吧？我这里有几味药，或许能配出克制的方子，路上你跟我说说黑雾的具体情况。”
看着她与使者讨论药理的背影，影逸在旁轻哼一声：“她总是这样，明明担心得要命，偏要装成无所谓的样子。”
洛尘望着苏徭的身影，眼底漾起暖意。三年前在西漠，她也是这样，明明中了蚀骨瘴，却硬撑着替他挡下暗渊使者的致命一击；去年在东海，为了采那朵能解他寒毒的冰莲，她独自一人闯过鲛人族的结界，回来时半边身子都冻成了青紫色。
“她只是不想让我们分心。”洛尘轻声道，指尖凝起一道灵力，注入观星台的传讯阵中。阵纹亮起，将消息传向玄灵界各地的宗门——暗渊再现，妖界告急，九霄宗将联同妖族，共探万妖山脉。
半个时辰后，山门外的传送阵亮起璀璨的金光。洛尘站在阵眼中央，左手边是负剑而立的影逸，右手边是背着药篓的苏徭，身后是三十名气息沉稳的精英弟子。妖族使者骑着那只逐渐平复下来的翼虎，站在阵外，朝着他们躬身行礼。
“此去凶险，还望尊上多加保重。”
洛尘点头，握住苏徭的手。她的指尖微凉，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放心，”他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无论黑雾背后是什么，我们都会查清楚。”
金光骤然暴涨，吞噬了所有人的身影。阵外的风卷起几片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仿佛在诉说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穿过传送阵的眩晕感褪去时，眼前已是另一番景象。暗红色的天空下，连绵的山脉如同沉睡的巨兽，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妖气，却又夹杂着那股熟悉的阴冷气息。万妖山脉的轮廓在远处的云雾中若隐若现，山巅被一团巨大的灰雾笼罩，那灰雾翻滚不休，隐隐透着紫黑色，正是黑雾的源头。
“比想象中更严重。”苏徭皱着眉，从药篓里取出一张兽皮地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妖族探查过的区域，“黑雾已经蔓延到山脉外围了，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失踪妖兽最多的地方。”她指着地图上三个红点，“距离灵脉的核心区不到百里。”
洛尘接过地图，指尖划过山脉的轮廓：“先去妖族的据点，与妖界之主汇合，再制定探查路线。”他看向影逸，“你带十人去左翼，留意黑雾的动向，一旦发现异常，立刻传讯。”
“明白。”影逸带人掠向左侧的密林，玄色衣袍瞬间融入昏暗的光影中。
苏徭忽然拉住洛尘的衣袖，将一个小巧的香囊塞进他手心：“里面是凝神草和镇魂花，能安神定魂，那黑雾带着戾气，你别硬扛。”她仰头看着暗红色的天空，轻声道，“三年前在西漠，你就是因为强行压制戾气，才让暗渊的人钻了空子。”
洛尘握紧手心的香囊，香气清冽，驱散了空气中的腥气。“这次不会了。”他低头，看着她被风吹乱的碎发，伸手替她别到耳后，“你也一样，别总想着救人，把自己置于险地。”
苏徭笑起来，眉眼弯成月牙：“知道啦，洛大尊上。”
两人相视而笑的瞬间，远处的黑雾忽然翻涌起来，发出一阵沉闷的咆哮。妖族使者脸色骤变：“是黑风老妖的气息！他镇守的区域离这里最近，难道……”
洛尘眼神一凛，周身金光大盛：“走！”
一行人朝着黑雾的方向掠去，脚下的土地随着黑雾的扩张而逐渐枯萎，原本生机勃勃的妖兽逃窜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散发着腐臭的泥潭。苏徭一边飞，一边从药篓里撒出绿色的粉末，那些粉末落在枯萎的草地上，竟催生出点点嫩芽，暂时挡住了黑雾的侵蚀。
“这黑雾能吞噬生机，”她速速极快，“而且会随着生灵的恐惧而变强，大家凝神静气，别被它影响心神。”
洛尘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额角渗出细汗，显然维持这些粉末并不轻松。他刚想分些灵力给她，却见前方的黑雾中忽然冲出一头巨大的黑熊，那熊双目赤红，皮毛脱落了大半，露出底下溃烂的皮肉，正是使者口中的黑风老妖，只是此刻已经彻底疯魔。
“吼——”黑熊咆哮着扑来，利爪带着腥风扫向最近的一名弟子。洛尘身形一闪，挡在弟子身前，金纹在掌心凝聚成剑，一剑斩在熊爪上。“铛”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黑熊竟纹丝不动，反而更加狂暴地扑来。
“它的灵智已经被吞噬了，”苏徭取出一张黄色的符箓，往空中一抛，符箓化作无数藤蔓，缠住黑熊的四肢，“只能打晕，不能杀，它体内还有残魂，或许能救回来。”
洛尘会意，掌风一变，金纹化作柔和的光晕，轻轻拍在黑熊的头顶。那巨兽晃了晃脑袋，赤红的双目闪过一丝清明，随即轰然倒地，被藤蔓牢牢捆住。
“快，用清心散！”苏徭扔出一个瓷瓶，弟子连忙接住，将药粉撒在黑熊的鼻间。
就在这时，黑雾中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那声音不男不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语：“洛尘……苏徭……我们又见面了。”
洛尘瞳孔骤缩：“暗渊的人！”
黑雾翻涌得更加剧烈，一个模糊的身影从其中走出，黑袍罩体，脸上戴着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扭曲的纹路，正是暗渊的使者。“别来无恙啊，”使者的声音带着戏谑，“上次在西漠，没能取你们的性命，真是可惜。”他的目光落在苏徭身上，发出一声嗤笑，“这位姑娘倒是越来越水灵了，不如跟我回暗渊，做个压寨夫人？”
苏徭眼神一冷，指尖凝起三枚银针，快如闪电般射向使者的面门。“放你的狗屁！”
银针穿透黑雾，却在触及面具的瞬间化作飞灰。使者轻笑：“脾气还是这么暴躁。不过没关系，等万妖山脉的灵脉被彻底污染，玄灵界和妖界都会变成炼狱，到时候，你们一个个都得跪下来求我。”
洛尘周身金光大盛，剑气冲天而起：“痴心妄想！”
“是不是痴心妄想，你们很快就知道了。”使者的身影逐渐融入黑雾，声音却在四面八方响起，“万妖山脉的核心区，已经有一半被‘蚀灵阵’覆盖，再过三日，灵脉断裂，到时候……哈哈哈……”
笑声渐渐远去，黑雾却开始疯狂收缩，仿佛在聚集力量。洛尘看着倒地的黑熊，又看向远处被黑雾笼罩的山脉核心，沉声道：“加快速度，必须在三日之内破阵。”
苏徭忽然握住他的手，掌心微凉，却带着坚定的力量：“别担心，有我在。”
洛尘回望她，看到她眼底闪烁的光芒，心中的焦虑瞬间消散。他握紧她的手，朝着核心区的方向掠去：“走！”
阳光穿透暗红色的云层，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远处的黑雾依旧翻滚，暗渊的阴谋如同张开的巨网，笼罩在妖界与玄灵界的上空。但此刻，握着彼此的手，感受着身边同伴的气息，洛尘忽然无比笃定——无论前路有多少凶险，只要他们三人并肩而立，就没有破不了的局，没有渡不过的劫。
万妖山脉的风卷起他们的衣袍，带着灵脉的悲鸣与黑雾的戾气，却吹不散那道紧握的手影，和三人眼中共同的坚定。暗渊的异动只是开始，而他们的反击，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