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灵植异变
灵植坊的晨雾还带着三分凉意时，林小婉的指尖已经触到了三界稻的穗尖。本该沉甸甸坠着金银紫三色流光的稻穗，此刻像被抽走了魂魄，灰败的秸秆在风里打着颤，指尖划过的地方，竟有细碎的灰末簌簌往下掉。
“又严重了。”她咬着下唇直起身，眼尾的青黑在晨光里泛着青灰。这已经是三界稻出事的第七天，从最初东边田垄零星几株枯萎，到如今半亩灵田尽数染了病气，她几乎是连轴转着守在田边，丹炉里的护灵丹换了三十七种方子，阵盘上的聚灵阵纹补了又补，可那些曾在掌心吐着灵气的稻禾，还是一天比一天蔫下去。
竹制的水车吱呀转着，将灵泉引入田垄的细流里，本该泛着莹白灵光的泉水，此刻竟也透着点说不出的滞涩。林小婉蹲下身拨开一株三界稻的根部，湿润的黑土下，本该盘虬卧龙般缠着灵气的根须，此刻像被水泡烂的棉线，轻轻一碰就断成几截，断面处甚至能看到极细微的黑斑。
“吱呀——”灵植坊的木门被推开时，带着晨露的风卷着熟悉的冷香涌进来。林小婉回头时，正撞见墨渊踏着露水走来，玄色衣袍扫过沾着湿泥的田埂，却半点没染上污渍。他身后跟着的小侍捧着个白玉盘，盘里叠着几件干净的换洗衣物，显然是又来催她歇息的。
“试过聚灵阵叠加清心咒了？”墨渊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昨夜在镜像界边缘布防，天不亮就赶回来，眼下的青影比林小婉还要重些。
“没用。”她摇摇头，抓起一把灵土凑到鼻尖，土腥味里混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连灵土的灵气都在流失，就像……就像被什么东西悄悄吸走了。”
墨渊蹲下身，指尖在枯萎的稻穗上悬停片刻，淡青色的灵力如薄雾般漫开，顺着秸秆往根部探去。林小婉屏住呼吸看着他眼睫轻颤，忽然见他眉峰一蹙，指尖灵力猛地收紧——那株三界稻的根须处，竟有团指甲盖大小的黑影倏地缩了缩，像受惊的虫豸般往泥土深处钻。
“那是什么？”她失声追问。
墨渊没说话，只是屈指一弹，一道银白幻术结界陡然罩住半分地。结界里光影流转，瞬间复刻出灵植坊最适宜三界稻生长的环境：和煦的暖阳，带着木灵气的微风，甚至连灵泉滴落的频率都分毫不差。可就在幻术成型的刹那，那些藏在根须间的黑影突然活跃起来，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泥土里争先恐后地钻出来，密密麻麻地缠上稻根，原本在幻术中恢复了几分光泽的稻穗，转瞬间又蔫了下去，连秸秆都肉眼可见地灰败了几分。
“是魔气。”墨渊撤去幻术，指尖还残留着那些黑影冰冷的触感，“但不是寻常魔气，带着镜像界的空间褶皱气息，应该是上次镜像界崩塌时，残留在灵植坊的碎片。”
林小婉的心沉了下去。镜像界的魔气最是阴邪，专噬灵气与生机，寻常净化术根本奈何不得。她望着田垄里成片枯萎的三界稻，眼眶有些发热——这稻种是她三年前从三界交汇处寻来的，日夜以心头血浇灌，好不容易才培育到能稳定结穗，本想着下个月就能用来炼制稳固修为的“三界丹”，给坊里的小辈们提升实力，如今却……
“别着急。”墨渊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带着微凉的灵力，安抚着她翻涌的心绪，“我这就去请洛尘过来，他对空间法则的研究比我深，或许有办法。”
他转身要走，却被林小婉拉住了衣袖。她望着他眼底的红血丝，轻声道：“你先去歇息片刻，我守着这里，有异动再叫你。”昨夜镜像界边缘并不安稳，他定是耗费了不少心神，此刻眉宇间的疲惫几乎藏不住。
墨渊低头看了看她紧攥着衣袖的手指，终是点了点头：“我去去就回。”
他走后，灵植坊里只剩下水车转动的吱呀声。林小婉坐在田埂上，伸手抚过一株三界稻的秸秆，触感干涩得像陈年的柴禾。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藏在根须间的黑影正在缓缓蠕动，每动一下，稻禾里的灵气就稀薄一分，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嘴在悄无声息地啃噬着这些生灵的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一阵环佩叮当声，伴着清冽的草木香。林小婉抬头，见苏徭提着个白玉小壶快步走来，浅绿色的裙摆上沾了些草叶，显然是刚从药圃那边过来。
“听闻三界稻出事了，我带了些同心花的晨露过来。”苏徭在田埂边坐下，将白玉壶递给她，“这露水是今早卯时采的，带着同心花的共生灵气，或许能起点作用。”
同心花是极罕见的共生灵植，需两株相依才能开花，其晨露有调和灵气、促进生机之效。林小婉拧开壶盖，清冽的香气立刻漫了出来，壶底沉着些微金色的光点，那是最精纯的共生灵气。
“谢谢你，阿徭。”她小心地倒出几滴露水，滴在一株枯萎最严重的三界稻根部。
露水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那些原本缠在根须上的黑影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成一团，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而那株本已灰败的稻禾，秸秆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淡青色，稻穗上也渐渐晕开金银两色微光，只是在穗尖的地方，多了一点极淡的、像碎星般的银白光点，在晨光里微微闪烁。
“有用！”苏徭惊喜地睁大了眼，“再滴几滴试试！”
林小婉连忙又倒了些露水，沿着田垄细细滴下去。奇迹在眼前铺展开来：枯萎的稻禾一株接一株地恢复了生气，金银紫三色流光重新在稻穗上流转，只是每株稻穗的尖端，都多了那么一点细碎的星光，像是谁不小心洒了把碎钻在上面。
那些藏在根须间的黑影并未消失，只是不再疯狂吞噬灵气，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乖乖地贴在根须上，偶尔微微蠕动，竟像是在与稻禾的根系共生一般。
“这是……”苏徭喃喃道，“魔气好像没那么凶了？”
就在这时，灵植坊的门再次被推开，墨渊与洛尘并肩走了进来。洛尘还是一身月白道袍，手里拿着个罗盘状的法器，罗盘指针正微微颤动，指向田垄的方向。
“好浓的空间魔气。”洛尘刚走进来就皱起了眉，待看到田里三界稻的模样，又愣了一下，“不对，这气息……”他快步走到田边，蹲下身仔细观察着稻穗尖的星光，又捻起一点沾了露水的泥土放在鼻尖轻嗅，忽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林小婉不解地看着他。
洛尘直起身，望着成片泛着微光的三界稻，眼底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它们在适应魔气。”他指向稻穗尖的星光，“这不是同心花露水的功效，而是三界稻自身在吸收魔气里的空间能量，将其转化成了新的生机。”
墨渊走上前，指尖在星光处一点，果然感觉到了熟悉的空间褶皱气息，只是比之前温和了许多，与稻禾自身的灵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镜像界的魔气虽阴邪，却带着三界交汇的空间本源。”洛尘缓缓道，“三界稻本就生于三界交汇处，骨子里就有兼容并蓄的特性。这些魔气于它们而言，既是劫难，也是契机。”
林小婉望着那些在风中轻轻摇曳的稻穗，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些天她只想着如何清除魔气，却忘了灵植的生命力远比想象中顽强。它们没有被魔气摧毁，反而在绝境中找到了共存的方式，将伤痕化作了新的生机。
苏徭捧着白玉壶，轻声道：“就像同心花，两株相依才能存活，少了哪一株都不行。”
墨渊的目光掠过成片的三界稻，落在林小婉微红的眼眶上，语气柔和了几分：“或许，这才是三界真正的模样。融合从来不是消除差异，而是让不同的存在找到共存之道，哪怕带着伤痕，也能向阳而生。”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灵植坊的木栏，在田垄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三界稻的穗尖闪烁着细碎的星光，与金银紫三色流光交相辉映，像极了夜空下的星河。那些藏在根须间的黑影依旧存在，却不再是威胁，而是成了这方天地里，一道独特的印记。
林小婉伸手拂过一株稻穗，指尖传来温润的灵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空间震颤。她忽然笑了，眼底的疲惫被一种新的希冀取代——或许，用这些经历过异变的三界稻炼制的丹药，会比原本的“三界丹”，更有奇效。
灵植坊外，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场奇妙的共生，轻声唱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