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站在遍地血腥的林间空地。他单手拄着刀，刀尖插进血浸的泥土。胸膛起伏，气息有些粗重，银短发被汗血湿透，贴在额角。
浓烈的腥臊恶臭混合野兽死亡气息，直冲口鼻。周围只有他自己的喘息声，和瘫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罗大山的牙齿磕碰声。
死寂笼罩着野猪林深处。
太阳彻底沉入西边山梁，最后一丝惨淡天光被密林吞噬。
四周迅速暗沉下来，变成墨染的黑。风吹过死寂林子，带着阴冷寒意。
查理拔出刀。
动作有些沉，他甩了下刀身，粘稠的血滴甩落。他走到那头被劈开头颅的猛虎尸体旁。
他手里的关刀，与其说是刀，不如说是棍，刀身已经断裂了一半，上边沾满了粘稠的血液。
已然用不了，血液黏黏糊糊的沾满刀柄，虽然心疼，但是还是扔了。
“够了。”
今天是真的杀爽了！
查理说。声音带着厮杀后的沙哑，听不出情绪。
罗大山哆嗦着，艰难地扶着树干爬起来。腿软得站不稳。
“拿得动什么？”
查理问罗大山，目光扫过地上的野猪和老虎尸体。
“拖…拖着…死沉…”罗大山声音发颤，指着野猪。
一路上都是被查理活活砍死踢死的野兽，一路都是血。
查理走到另一头猛虎尸体旁——这是后来一头闻血腥味冲来的老虎，比之前那头更大。
同样被查理一刀剖开肚子，肠子流了一地。
他踢开挡路的虎尸碎块，走向密林边缘方向。“跟上。”
林子太黑，看不清路。罗大山跌跌撞撞跟在查理后面，手里拎着豁口柴刀当拐杖。血腥味刺激得他直干呕。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黑暗里隐约出现几点跳跃的火光！还有人声！
“殿…殿下？！”
是咕咕的声音，带着惊恐和焦急。
火光很快靠近。是咕咕！带着五六个村里青壮汉子。
他们举着火把，手里拿着草叉、扁担、还有几张破绳网。火光映照下，他们看清了查理和罗大山的模样，全吓得僵住了。
查理浑身都是黑红色的血块，头发、脸上、衣服全糊满了，像个刚爬出血池的恶鬼。
他背后拖着的藤条后面，是两头小山般猛虎的尸体！皮毛血糊糊看不清原色，被藤条勒得变形。罗大山像条脱水的鱼，跟在后面喘粗气，脸上沾血糊着泥。
再看地上！血迹一路延伸！浓稠腥臭呛得人喘不上气！
“我的娘…”
“鬼，鬼啊…”
两个村民吓得腿一软，直接瘫跪在地，对着查理磕头，火把都扔了，嘴里胡乱念着山神爷爷饶命。
咕咕也吓得不轻，花白胡子乱抖，强撑着挤出点笑：
“殿…殿下！您…您出来了！肉…肉弄到就好…就好…”
“林子太黑。”查理没看那些跪地发抖的村民。他把拖虎尸的粗藤条扔给咕咕。
“还有几头野猪在里面。带人拖出来。狼肉别要，喂了畜生。”
“是！是！”咕咕接过沾满血的藤条，赶紧招呼勉强还能站着的几个人，
“快！听殿下的！进去拖野猪！”
剩下几个吓傻的村民终于回过神，手忙脚乱地点起更多火把，跟着咕咕钻进黑乎乎的林子深处。很快里面传来更大范围的惊呼和呕吐声。
查理没管他们。他走到空地边一块大石头旁，用带血关刀扫开石头上枯枝败叶，咚一声把刀戳在石头边。他扶着刀柄，背对村民坐下，身体微微塌陷下去，靠在冰凉石头上。
没合眼，但也没再看任何人，只是看着地上摇曳的火把影子。
罗大山彻底脱力，一屁股坐在石头旁边地上，低着头喘气。
过了好一会儿，林子深处动静大起来。咕呦的号子声夹杂着咒骂和干呕。火光摇晃着逼近，几个人费劲地拖出那头脖子几乎被劈断的野猪。猪皮被荆棘挂烂，沾满泥土草屑，血腥混着恶臭。
咕咕喘着粗气跑到查理跟前，脸上也溅了点血：“殿…殿下，都…都拖出来了！”
查理站起身。动作还是有些沉。
“走。”
咕咕连忙招呼：“快！把野猪捆好了！老虎也绑好！抬出去！”
村民们敬畏地看着查理，手忙脚乱用带来的破绳网套住猪和死虎，扁担插进绳结，七八个人喊着号子才勉强扛起一头死虎。另一头虎太重，只能被驴拖行。野猪用草叉架起，晃晃悠悠抬着。一行人和几头驴举着火把，像送葬的队伍，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向林外走。
查理拖着关刀走在前面。
没人敢靠近他周身三步之内，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笼罩着他。
终于摸到林口。寒风立刻吹了过来。村口等着的几个小孩和更远处的村民看到火把光出现，骚动起来。看到那血淋淋的队伍抬着的巨兽尸体，更是爆发出震天惊呼！
“虎！！”
“天爷爷！真打到了！两头！！”
“大野猪！够吃多少天了！”
欢呼声压过寒风的呜咽。咕咕指挥着村民把死虎死猪抬到村口空地放下。
村口空地上篝火熊熊燃起，映照着两头巨大的死虎和几头野猪的尸体，如同小山。浓烈的血腥味和欢呼声混杂在一起，气氛热烈又有些诡异。
村民们围着猎物欢呼雀跃，孩子们兴奋地跑来跑去。
低矮石屋的门被猛地推开。
萝卜子、艾尔玛、米娅，还有跟在她们身后的罗小妹，一起跑了出来，显然是被外面的巨大动静惊动了。
她们的目光瞬间被火光和欢呼人群中央的景象牢牢攫住！
篝火的亮光下，那个缓缓走向石屋的身影——正是查理！
但他现在的样子…让四人瞬间僵在原地，脸色煞白！
他整个人从头到脚，几乎都被暗红的、粘稠的血浆覆盖！头发凝结成一绺绺贴在头皮和脸上，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银灰色！那张平时带着痞气或严肃的脸庞，此刻只能看到眼白在暗红的血污中转动，还有同样被血污覆盖的嘴唇紧抿着！
靛蓝色的军装更是浸透了深色血块，湿漉漉、沉甸甸地挂在身上，颜色已经辨认不出！他每一步踏在冻土上，都留下一个暗红的血脚印！
他就像是从血池地狱里爬出来的魔神！那股凝而不散的杀气和血腥味，让欢呼的人群都下意识地让开一条道路，敬畏又恐惧地看着他一步步走向石屋。
“皇…皇子哥哥？！”
罗小妹第一个失声叫出来，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哭腔。她整个人呆住了，小脸吓得惨白，看着那个如同血人般的查理，下午在炕上玩笑时的大胆全没了踪影。
艾尔玛的反应最为剧烈！她紫色的猫眼瞬间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她先是倒吸一口冷气，随即发出一声短促的、被硬生生压抑住的尖叫！身体猛地向后缩，如同受惊过度的小猫炸毛一样，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一下子躲到了萝卜子身后！
她伸出两只小手死死抓住萝卜子的后衣襟，身体抖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厉害！小小的喉咙里发出急促的、恐惧到极点的呜咽声！篝火的光芒下，她尾巴僵直地竖着！
米娅的狼耳朵也警惕地竖了起来！她金色的眼睛里第一次没有了平时的天真好奇，而是充满了震惊和一丝…野兽面对更强大掠食者时的本能惊惧！
她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瞳孔在火光中收缩！但她很快又克服了那点恐惧，带着兽人对力量的天然感知，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查理，带着强烈的探究和难以置信！她吸了吸鼻子，浓烈的血腥气让她狼耳轻微抖动，却没有像艾尔玛那样退缩。
萝卜子站在最前面，脸上的血色也在看清查理模样的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骤然停顿了一拍！下午被妹妹调侃的羞窘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只剩下无法言喻的震惊和一种…让她指尖发凉的心悸！
她看着那个一步一步走来的、宛如血狱修罗的身影，看着他浑身浴血、每走一步都带着沉重杀气：
那真的是下午还和他们坐在一起吃饭、调笑、甚至被自己妹妹“撮合”的皇子吗？！
她下意识地向前挪了一小步，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喊一声“殿下”，或者问一句“你没事吧？”
但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巨大的视觉冲击和那扑面而来的浓郁死亡气息，让她浑身发冷，连思维都似乎僵住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血染的身影，拖着沉重的刀，带着一身的煞气，一步步朝她们——或者说朝着石屋走来。距离越来越近，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已经冲进了她的鼻腔。
查理走到石屋门口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火光跳跃着，勾勒出他血污覆盖的轮廓。
他抬起眼皮，那双在血污中显得格外森冷的银灰色眼眸，扫过眼前呆滞的四个人。
目光掠过吓傻的罗小妹。
掠过躲在他身后、只露出一双惊恐猫眼的艾尔玛。
掠过震惊又带着探究的米娅。
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了挡在艾尔玛前面、脸色苍白、眼神剧烈波动的萝卜子身上。
两人的目光在火光和血腥中短暂交汇。
查理的嘴唇似乎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又像是一个无声的信号。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石屋门口微微侧过身，让开一点路，那意思很明显——他要进去。
萝卜子如梦初醒，心脏狂跳着，赶紧拉着还在发抖的艾尔玛，往旁边让开。米娅也立刻拖着还在发懵的罗小妹闪到一边。
查理没有再停留，缓慢地迈过门槛，走进了石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