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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人管那座山叫“云顶”,因为它高得直插云霄,山顶终年飘着雾气,远远望去,像是神仙住的地方。云顶山半腰以上常年积雪,草木不生,只有最胆大的猎户和采药人才敢往上爬。可就算他们爬上去,也不敢靠近山顶那块巨大的石臼——传说那是神仙留下的宝贝,凡人碰不得。

可云顶村的人却敢。

每个月初五,天还没亮透,村里的男女老少就背着竹篓往山上爬。竹篓里装的是前一天夜里收集的晨露,还有几种稀罕的草药——一种是雪线以上才长的“冰舌草”,一种是只有雷雨天后才能挖到的“雷公根”,还有一种是山雀叼来的“云雀籽”,据说能引云。这些东西凑在一起,才能在石臼里“舂”出云絮来。

石臼大得吓人,两个人合抱都围不过来,深得像口井,黑黢黢的,不知道有多深。村里最年长的老人说,这石臼是上古时候雷神劈出来的,专门用来盛云。可没人知道这话是真是假,反正祖祖辈辈都这么传,大家也就信了。

到了山顶,村长先跪在石臼前磕三个头,嘴里念叨着:“老天爷行行好,今年别让庄稼旱死。”然后,几个壮小伙子才敢上前,把晨露和草药倒进石臼里。接着,最关键的一步来了——得有人抡起巨杵舂。

这巨杵也是个稀罕物,比水桶还粗,两丈多长,一头包着铁皮,另一头雕着云纹。村里只有一个人能抡得动它——赵大力。这汉子身高九尺,胳膊比牛腿还粗,一顿能吃三斤面饼,是云顶村力气最大的。可就算他,每次舂云前也得喝三大碗烧酒壮胆,因为石臼舂起来,山体会“嗡嗡”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发怒。

“咚!”第一杵下去,石臼里腾起一股白雾,草药和晨露搅在一起,慢慢变成半透明的“云絮”,轻飘飘地浮在半空。赵大力喘着粗气,又是一杵,“咚!”云絮更多了,像棉花一样堆在石臼边上。村民们赶紧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细布口袋,小心翼翼地把云絮收起来。

可就在第三杵下去的时候,异变陡生。

“轰隆——”整座山突然剧烈摇晃,石臼里发出“咔咔”的怪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赵大力手一抖,巨杵差点脱手飞出去。村民们吓得脸色发白,有几个胆小的直接瘫坐在地上。

“快收云絮!要变天了!”村长大喊一声,众人手忙脚乱地把口袋扎紧,转身就往山下跑。

可还是晚了一步。

天空突然暗下来,乌云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是普通的黑云,而是带着刺眼金光的雷云。一道闪电劈下来,正中石臼,整个山顶被照得雪亮。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石臼裂开了!

村民们回头一看,全都呆住了——石臼里竟然躺着一条龙!

那龙不大,也就两丈长,浑身青鳞,爪子锋利,头上长着两只角,正虚弱地喘着气。它一抬头,嘴里吐出一口白雾,云絮瞬间被吸了进去。村民们这才明白——原来他们辛辛苦苦舂的“云絮”,根本就是这龙呼出来的气!

“龙……龙王爷!”赵大力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龙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村长身上。它张了张嘴,居然说了人话:“凡人……为何扰我沉眠?”

村长吓得膝盖发抖,但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回龙王爷的话,我们……我们是为了求雨。今年大旱,庄稼快枯死了……”

龙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我本是天庭司雨的小吏,因触犯天条,被罚困在此处,每逢初五,便要受雷刑之苦。你们用草药和晨露刺激我,让我吐出云絮,虽能暂解旱情,却也让我更难熬过雷劫……”

村民们面面相觑,没想到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好事”,竟然是在害龙王爷。

“那……我们该怎么办?”村长颤抖着问。

龙缓缓抬起头,目光望向远处的村庄:“天旱固然可怜,但强求不得。告诉你们村的人,从今往后,初五这天,莫要再上山舂云。若真遇大旱,可在山脚下的老榆树下挖一口井,井水虽少,却能救急。”

说完,龙身子一卷,重新缩回石臼的裂缝里,石臼缓缓合拢,仿佛从未裂开过。天空的雷云也渐渐散去,阳光重新洒下来。

村民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最后,还是赵大力一跺脚:“走!下山!”

回到村里,村长把龙的话告诉了大家。起初,有些人不信,觉得龙王爷是在吓唬人,可接连几个月,初五那天再也没人上山,山体也不再震动,庄稼居然也扛过了旱情。

更奇怪的是,山脚下的老榆树底下,真的挖出了一口井,井水清甜,足够全村人喝。

从此以后,云顶村的人再也不敢舂云了。他们学会了顺应天时,只在雨水丰沛的年份储存粮食,干旱时便靠那口井度日。而山顶的石臼,也成了禁地,没人敢靠近。

偶尔有外乡人路过,问起那石臼的来历,村里的老人就会摸着胡子说:“那是神仙的石臼,凡人碰不得。”

可只有云顶村的人们心里清楚——那石臼里,曾经困着一条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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