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忘川闷哼一声，剧痛让他的手臂猛地一颤，但按着铜镜的手依旧稳如磐石，眼神锐利如刀，
死死盯着那个喷涌着腥臭海水的破洞，以及那只在洞口上方微微停顿、似乎在寻找下一次攻击时机的恐怖趾爪。
他口中的诵念声陡然变得如同狂风骤雨般急促狂暴！
“嗬…嗬嗬…”阿吉似乎被这近在咫尺的恐怖景象刺激得恢复了一丝神智，她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暴突的眼睛里只剩下那只惨白浮肿、生着毒钩的怪异趾爪，极致的恐惧让她几乎再次晕厥。
林玲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让那声堵在喉咙口的尖叫冲破而出。
她看到了陈忘川手背上那几块迅速焦黑的腐蚀痕迹，也看到了那只在洞口缓缓转动、似乎在“嗅探”着什么的恐怖肢体。
那不是幻觉！这粘稠的浓雾里，这冰冷的海水下，真的隐藏着无法想象的恐怖存在！它们的目标，就是那面诡谲的铜镜！
就在这时，船身猛地向下一沉！仿佛船底那无数只疯狂攀爬的手同时发力！
那个破开的窟窿处，海水喷涌得更加猛烈！伴随着粘稠水花，第二只、第三只同样惨白浮肿、覆盖着粘液和苔藓、生着乌黑毒钩的怪异趾爪，猛地从破洞边缘探了出来！
它们扭曲着、蠕动着，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深海蛭虫，目标明确，再次凶狠地抓向陈忘川身前那面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游月宫铜镜！
浓雾翻滚，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尸油。船头那点青白的光晕在雾中疯狂闪烁、扭曲，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心跳。
腥臭的海水混杂着灰黄的雾霭，从船底那个不断扩大的破洞处持续喷涌，在船板上积起一层冰冷滑腻、散发恶臭的粘液。
船身每一次更剧烈的下沉和摇晃，都伴随着船体朽木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呻吟。
三只惨白浮肿、覆盖着深绿苔藓与粘稠薄膜、前端分裂成乌黑毒钩的怪异趾爪，如同嗅到血腥的深海恶蛭，从破洞边缘探出，
带着令人窒息的冰冷滑腻感和浓烈的尸腐气息，闪电般再次抓向陈忘川死死护在身下的游月宫铜镜！
爪尖划破凝滞的空气，发出“嗤嗤”的厉啸！
陈忘川瞳孔骤缩！按着铜镜的双手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猛地将沉重的铜镜向自己怀中一带！
同时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蛇，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侧面疾闪！
“噌！噌噌！”
几声更加刺耳、更加密集的金属刮擦声爆响！乌黑的爪尖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抓挠在陈忘川刚才跪立的船板位置！
腐朽的木板如同酥脆的饼干般碎裂、翻卷，留下数道深达寸许、边缘焦黑如同被强酸腐蚀的恐怖抓痕！
几滴灰绿色的粘稠液体飞溅开来，落在船板上，立刻腾起恶臭的白烟，蚀出几个小坑。
陈忘川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但动作间牵动了手背上之前的腐蚀伤，剧痛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口中的诵念声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凝滞。
船头那盏鲛人油灯的火焰，仿佛感受到了主人心神的波动，骤然疯狂地跳动、收缩！
青白色的光焰急剧黯淡下去，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包裹着小船的浓稠灰雾，立刻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更加汹涌地挤压过来，那点可怜的光晕瞬间被压缩到只能勉强照亮陈忘川身周不足三尺的范围，光线微弱得如同鬼火。
粘稠的黑暗和带着尸腐气息的浓雾，如同巨大的、冰冷的手掌，从四面八方狠狠攥紧！
“呃啊——！”
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嚎骤然撕裂了浓雾！是阿吉！
船身剧烈的倾斜和下沉，让他瘫软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滑向船舷边缘！
就在他滑动的瞬间，一只惨白浮肿、覆盖着粘液和苔藓的怪爪，如同等待已久的毒蛇，猛地从船体外侧、紧贴着吃水线的位置闪电般探出！
那只爪的目标，竟然不是铜镜，而是滑向船舷的阿吉！
那三根乌黑弯曲、如同毒钩般的趾爪，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精准无比地抓向阿吉无力垂落在船舷外的手臂！
阿吉涣散的瞳孔里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填满，她本能地想要缩手，身体却因恐惧和虚弱僵硬得如同木偶。眼看那毒钩般的趾爪就要扣住他的手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陈忘川眼中厉芒爆闪！他按着铜镜的左手纹丝不动，右手却如同闪电般探入怀中！
再抽出时，指间已夹着三枚颜色暗沉、近乎乌黑、边缘打磨得异常锋利的古钱币！
那钱币上布满了诡异的符文，在船头黯淡的青白火光下，流动着阴冷的幽光。
“去！”
一声暴喝！陈忘川手腕猛地一抖！三枚乌黑的古钱币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如同三道索命的黑色闪电，瞬间脱手飞出！
目标并非抓向阿吉的怪爪，而是——船头那盏正在疯狂摇曳、光芒即将彻底熄灭的鲛人油灯！
噗！噗！噗！
三声极其轻微、如同滚油滴入冷水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三枚乌黑的古钱币，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射入铜灯碗内那团正在剧烈波动、颜色暗绿近黑的粘稠鲛人油脂之中！
异变陡生！
碗中那粘稠的油脂，在接触到乌黑钱币的瞬间，仿佛被投入滚烫石头的冷水，剧烈地翻滚、沸腾起来！
发出一连串“咕噜咕噜”如同恶鬼腹鸣的可怕声响！一股更加浓郁、更加令人作呕的腥甜恶臭猛地爆发开来！
紧接着，那原本即将熄灭的青白色火焰，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燃料，轰然一声爆燃！
火焰不再是之前的惨青白，而是变成了一种无比妖异、无比刺目的——幽绿！
如同深埋地底万年、淬炼了无数怨毒与诅咒的鬼磷之火！绿焰冲天而起，瞬间暴涨至丈许高！
不再是摇曳的火苗形态，而是扭曲、拉长，化作一条条疯狂舞动的、半透明的幽绿色鬼影！
这些鬼影形态扭曲不定，时而如哀嚎的人形，时而如撕咬的兽状，在浓稠的灰黄雾气中狂乱地穿梭、尖啸！
无数道扭曲、拉长、变幻着恐怖形态的幽绿光影，被这狂暴的绿焰投射到翻滚的浓雾障壁之上，如同打开了地狱的万花筒，无数魑魅魍魉在雾墙上疯狂舞蹈！
这骤然爆发的、带着强烈邪异怨念的幽绿光芒，如同无数根烧红的毒针，狠狠刺向船底破洞处探出的怪爪，以及船舷外抓向阿吉的那只！
“嘶——！！！”
一声尖锐、痛苦、完全不属于任何已知生物的嘶鸣，猛地从船底破洞深处爆发出来！
那声音如同无数根生锈的钢针在玻璃上疯狂刮擦，又像是成千上万只毒虫在同时厉叫，瞬间刺穿了浓雾，狠狠扎入船上三人的耳膜深处！
抓向阿吉的那只怪爪，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强烈邪秽之力的幽绿光芒狠狠灼烧，爪尖那乌黑的毒钩瞬间腾起一股灰绿色的烟雾！
它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猛地痉挛、抽搐，以一种快到模糊的速度闪电般缩回了船舷外的浓雾与海水之中！
只在阿吉手臂附近的船舷朽木上，留下几道被腐蚀的焦痕和几滴冒着白烟的灰绿粘液。
船底破洞处那三只抓向铜镜的怪爪，同样在幽绿鬼焰的灼烧下发出“嗤嗤”的声响，
覆盖其上的粘稠苔藓和薄膜瞬间焦黑卷曲，冒起恶臭的白烟！
它们痛苦地扭曲、挣扎，猛地缩回了那个不断喷涌腥臭海水的窟窿深处！
幽绿的鬼焰依旧在船头狂暴地燃烧、舞动，投射出无数变幻的恐怖鬼影，将浓稠的灰黄雾气映照得一片光怪陆离、如同森罗鬼域。
船身的下沉趋势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暂时遏制住了。
陈忘川急促地喘息着，脸色在幽绿鬼火的映照下惨白如纸，额头的冷汗如同溪流般淌下。
他死死盯着那个依旧在喷涌海水、仿佛连接着深渊的破洞，眼神凝重到了极点。
刚才那三枚压箱底的“厌胜钱”，是强行激发鲛人油中最深沉的怨念来退敌，如同饮鸩止渴。
铜镜在怀中不安地震颤，镜背那宫殿浮雕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更深的寒意。
就在这时——
“呜……”
一种低沉、悠长、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穿透无尽时空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从他们脚下这片深不可测的墨色海洋最深处，缓缓传来。
那声音初时极其微弱，如同沉睡巨兽在深渊之底翻身的呓语，低沉得几乎只是海水的某种共振。
然而，它却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增强、蔓延！不过呼吸之间，那低沉的嗡鸣就变成了沉闷的、如同无数面巨鼓同时在海底擂动的轰响！
整个海面，不，是整个空间，都在这难以想象的巨大声响中剧烈地震颤起来！
船身不再是摇晃，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顶天立地的巨手抓住，疯狂地上下颠簸、左右甩动！
粘稠的海水不再是平缓地喷涌，而是如同高压水枪般从船底破洞处狂暴地激射而出！船板上积起的冰冷粘液被震得四处飞溅！
船头那盏燃烧着狂暴幽绿鬼焰的鲛人油灯，在这天崩地裂般的震动和轰鸣中，如同风中残烛般疯狂地摇曳、明灭！
投射在浓雾障壁上的无数扭曲鬼影，被震得支离破碎、混乱不堪！
林玲珑和阿吉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震动狠狠抛起，又重重砸在冰冷的船板上，骨头仿佛都要散架。
极致的恐惧让他们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死死抓住身边任何可以固定的东西，如同怒海中的蝼蚁。
陈忘川单膝跪地，一手死死按住怀中剧烈震颤、仿佛要破匣而出的铜镜，另一只手死死抠住一块尚未碎裂的船板，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他猛地抬头，目光穿透船头狂暴摇曳的幽绿鬼焰，穿透翻腾不休的浓稠灰雾，死死投向那沉闷轰鸣传来的、深不可测的黑暗远方！
在那片被幽绿鬼火和浓雾勉强撕开一丝缝隙的视野尽头——
海水，不再是粘稠的墨黑。
一片庞大到无法形容、仿佛连接着天与海的、令人窒息的惨白色，正从黑暗的海平线之下，如同末日降临的巨幕，缓缓地、无可阻挡地……升腾而起！
那惨白并非纯净，而是混杂着无数污浊的灰黄、暗绿，如同巨大无比的尸骸在深海中腐烂膨胀后浮出海面！
它蠕动着，翻腾着，带着一种吞噬一切的、令人绝望的威压，向小船的方向，汹涌而来！
与此同时，一股更加浓郁、更加令人作呕的、混合着亿万生灵腐朽气息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海啸，随着那片升腾的惨白，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这恶臭浓烈到让林玲珑和阿吉瞬间窒息，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阵阵发黑。
陈忘川的瞳孔，在幽绿鬼火的映照下，缩成了两个针尖大小的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