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如海,潮起潮落。贤妃的假孕争宠,在沈清欢眼中不过是一出透明的闹剧,但她并未急于戳破,而是如猫戏鼠般,耐心等待着收网的最佳时机。她深知,真正的权力并非仅仅来自于皇帝的恩宠与太后的扶持,更在于掌握足够多的资源——包括情报,以及,金钱。
晋升皇贵妃,协理六宫,听似风光无限,却也意味着责任与消耗的急剧增加。她需要维系庞大的情报网络,无论是宫内那些被打点的小太监、洒扫宫女,还是宫外那些负责打探消息的暗线,都需要银钱来维持他们的忠诚与效率。更何况,她父亲旧案的调查,以及未来可能与“黑鸦”组织、甚至皇室宗亲对抗的开销,都不是小数字。那些从内务府拨来的宫中份例,固然可观,却远不足以支撑她如此宏大的布局。
沈清欢独坐在棠梨宫偏殿的矮榻上,手中摩挲着温润的玉镯。窗外,秋风卷起枯黄的落叶,在宫墙上打着旋儿。她的思绪,却已超越了这高墙深院。
“坐以待毙,永远会被人卡住咽喉。”她轻声自语,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她需要建立一条完全属于自己的、隐秘的财路。
她首先想到了小允子。这个机灵圆滑的小太监,在宫中人脉广阔,又曾被派出去打探过消息,对宫外事务也有所涉猎。更重要的是,他对她忠心耿耿,且心思缜密,是执行这项秘密任务的最佳人选。
翌日清晨,沈清欢在批阅完几份重要的宫务呈报后,便唤来了小允子。
“小允子,你随本宫多年,忠心耿耿,本宫素来信你。”沈清欢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上位者威仪。
小允子立刻“噗通”一声跪下,恭敬地垂首:“娘娘言重了,奴才的命是娘娘救的,能为娘娘效力,是奴才的福气!”
“很好。”沈清欢满意地点点头,“本宫如今执掌凤印,掌管后宫诸事,深感责任重大。然而,宫中有些规矩,看似严谨,实则弊病丛生,亦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浪费之处。”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小允子身上,压低了声音:“你可知,宫中那些库房里,有多少陈年旧物,堆积如山,无人问津,最终只能腐烂朽坏,白白浪费?”
小允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道:“娘娘说的是……内务府那些年久失修的器物,还有一些宫人淘汰下来的衣物料子?”
“不止这些。”沈清欢微微一笑,“比如一些宫中淘汰下来的家具配件,残损的绸缎锦绣,甚至是一些宫廷匠人平时练手的物件,或是为了某些特定活动定制后却不曾使用的华丽摆设……这些,都曾是价值不菲之物,却因各种原因,被束之高阁,无人问津。”
“娘娘的意思是……”小允子小心翼翼地猜测着。
“本宫需要你,在宫外建立一条隐秘的渠道,将这些‘无用之物’,悄无声息地变现。”沈清欢直言不讳,但语气中带着一丝谨慎,“当然,你需得确保,所取之物,绝不能引起内务府或任何人的察觉,更不能触犯宫规的底线,让人抓到把柄。本宫要的是细水长流,而非一锤子买卖。”
小允子瞳孔微缩,他明白沈清欢的意思。这并非公然盗窃,而是利用制度的漏洞和库存的冗余,将“死物”转化为“活钱”。这风险不小,但若成功,收益也极为可观。
“至于宫廷手艺品……”沈清欢继续道,“你可知,宫中许多匠人,手艺精湛,却苦于没有施展之地,也无法为家中增添收入。你可以暗中联系一些信得过的匠人,让他们在私下,利用一些边角料,或外购的普通材料,制作一些宫廷风格的小物件,如精巧的香囊、雕花的发簪、绘有雅致图案的折扇、甚至是一些精美的剪纸窗花。”
“这些东西,不求大批量,但求精致稀有。你负责在宫外寻找合适的买家,那些追求雅致、喜欢新奇的富商巨贾、名门贵妇,都可能是我们的目标。利润,你与匠人五五分账,但前提是,绝对保密,且不能让他们与宫内产生任何直接联系。”沈清欢条理清晰地吩咐着。
小允子听得心潮澎湃。他自幼在宫中摸爬滚打,深知这些匠人的不易。能为他们提供一条生财之道,又能为娘娘谋取利益,简直是一举两得。
“奴才明白了!娘娘放心,奴才定会小心谨慎,不负娘娘所托!”小允子郑重地磕了个头。
“去吧。”沈清欢挥了挥手,“记着,本宫要的,是如细流般源源不断的银钱,而非一朝一夕的暴富。切莫心急,稳扎稳打。”
小允子领命而去,心中已开始盘算起来。
他首先从宫中那些堆积如山的旧库房入手。他利用自己的身份之便,与负责库房的几位老太监打好关系。这些老太监早已看透宫中浮华,对那些无人问津的旧物也懒得费心。小允子便以“清理废品,为新物腾地方”的名义,悄悄从中挑拣出一些品相尚可,只是款式老旧或局部有瑕疵的绸缎、绣片、玉器边角料、甚至是一些烧制失败却独具韵味的瓷器残片。这些东西若直接丢弃,便毫无价值;但若经有心人稍加修缮或改造,却能焕发新的生机。
接着,他找到了几位在宫中不得志,却手艺高超的匠人。一位善于制作香囊的绣娘,一位雕刻玉器的老匠人,一位擅长绘制团扇的画师。小允子以“私人订制”的名义,给予他们高于市面行情的报酬,请他们制作一些精品。这些匠人长久以来受制于宫规,一身技艺无处施展,如今能有额外收入,自然是千肯万肯,且守口如瓶。
建立宫外渠道,对小允子来说也并非难事。他早年在宫中为沈清欢跑腿打探消息时,便结识了一些游走在京城灰色地带的掮客和古董商。这些人背景复杂,消息灵通,最善于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买卖。
小允子选择了一家名为“百宝轩”的古玩店。店主姓张,人称“张三爷”,在京城古玩界有些名气,为人八面玲珑,眼光毒辣,最重要的是,他嘴巴严实。
第一次交易,小允子只带去了几件修补过的旧宫缎,和几枚精巧的玉雕香囊。张三爷一开始还带着几分审视,但在看到这些物件的精美和宫廷风范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知道,这种东西一旦流入市面,绝对能卖出高价。
“小公公,您这货源……可是宫里的?”张三爷目光灼灼,试探性地问道。
小允子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笑:“张三爷,您只需知道,这些东西来路干净,且数量有限,每次出货,皆是精品。您若能给出个好价钱,往后,咱们便能细水长流。”
张三爷是聪明人,立刻心领神会。他知道这是“灰色产业”,但只要来路不沾腥,他就敢做。他给出了一个让小允子满意的价格。
第一次交易顺利完成,沈清欢拿到那笔银子时,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虽然数目不大,但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她知道,只要这条财路建立起来,未来她的行动将不再受制于内务府的开销。
接下来的几个月,小允子频繁出宫,在宫中内外穿梭。他每次出宫,都会带回一笔不菲的银两,且每次都能带来一些有趣的宫外消息。他将宫中那些被视为“废物”的边角料、旧物,变成了一笔笔可观的财富。那些宫廷匠人也因额外的收入而对沈清欢感恩戴德,为她赢得了更多人心。
沈清欢将这些资金一部分用于扩充情报网,一部分则储备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她甚至开始暗中通过小允子,向太医院那些边缘太医和一些有真才实学的民间郎中发放额外的报酬,让他们为她收集关于药材、毒理、甚至是一些奇门异术的资料。
在一次与张三爷的交易中,小允子正与他商议着一批新送来的描金瓷器碎片——这些碎片经过宫廷匠人巧妙修复,并点缀上新图案后,焕发出别样光彩,成为文人雅士争相追捧的“残缺美”艺术品。
“张三爷,这批货您看如何?”小允子笑容满面地问道。
张三爷拿起一片碎片,眯着眼细细端详,满意地点头:“绝妙!绝妙!这宫里的手艺,就是不同凡响!上次那几件香囊,京城里那些贵妇抢着要,都说绣工精绝,闻所未闻。”
他放下碎片,转而从柜台下摸出一块色泽暗沉、形状不规则的矿石,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小公公,您见多识广,可曾见过这种石头?最近京城里有好些人都在打听这东西,开出的价格……真是让人咂舌。”
小允子接过矿石,掂了掂,入手沉甸甸的,冰冷而坚硬,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泛着一种古朴的光泽。他摇了摇头:“奴才在宫中多年,从未见过此物。”
“是啊,老朽也闻所未闻。”张三爷叹了口气,“听说……是京城里那个‘听雨楼’,最近一直在高价收购这种古怪的金属,也不知他们要作甚。据说他们连民间地师手里的一些‘镇邪矿石’都不放过。”
“听雨楼?”小允子心中一动。这个名字,他曾在某些宫中暗中流传的流言里听过,似乎是一个亦正亦邪的江湖势力,能量极大。
“听雨楼?他们要收集这种古老的金属或矿石?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这东西……难道与山河玉魄有关?或是黑鸦组织所需的某种材料?” 小允子虽然不明白其深意,但敏锐地察觉到这并非寻常之事。他知道,娘娘对任何关于“古老”、“神秘”、“力量”的线索都极为看重。
“张三爷,这东西稀奇,您若有消息,不妨多留意一二。”小允子不动声色地说道,将矿石还给张三爷。
张三爷点头应下,心中嘀咕:“这小公公平日里对这些江湖传闻不屑一顾,今儿个怎么突然上心了?莫非,宫里也对听雨楼感兴趣?”
回到棠梨宫,小允子立刻将今天的收获,以及关于“听雨楼”和“古老金属”的传闻,一五一十地禀报给沈清欢。他特意将那块矿石的特点,以及张三爷提及的“镇邪矿石”一并说出。
沈清欢听完,纤指轻抚着腕间的玉镯。玉镯温润如昔,但她却在小允子提及“古老金属”和“镇邪矿石”时,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共鸣。她心中一凛,这绝非巧合!
“听雨楼……黑鸦……山河玉魄……古老金属……” 她的脑海中,将这些零散的线索串联起来。山河玉魄乃是天地精华所凝,护佑国运,但若其受损或沉睡,是否需要某种特殊的材料来修复或激活?而黑鸦组织,若真是要窃取玉魄的力量,也必然会寻找能与玉魄产生关联的珍稀之物。
沈清欢心中对小允子的汇报极为满意。这条财路,不仅为她解决了燃眉之急,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线索。她知道,她即将触及的,不再仅仅是后宫的尔虞我诈,而是更深层次、更广阔的天地格局。
“小允子,你做得很好。”沈清欢轻声赞道,“关于这个‘听雨楼’和他们收购的‘古老金属’,你吩咐下去,让所有宫外暗线都盯紧了。宁可错报,不可漏报,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要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奴才遵命!”小允子知道,娘娘这是将一件大事交给了他。
沈清欢目光悠远,透过层层宫墙,仿佛看到了京城之外,那片风云变幻的江湖,以及隐藏在暗处的神秘力量。她知道,随着她能力的提升,以及对真相的步步深入,她将要面对的,是比宫斗更险恶、更庞大的阴谋。而她,已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冷宫弃妃,她已然是掌控一切,编织巨网的掌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