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贵说,师傅您第一次进来,什么都不知道。在水房里干活,您知道被犯人称为什么吗?
我问,被称为什么?
冯贵说,那叫水霸。这是一个肥缺。
我说,就是在水房干活,这算什么肥缺?又能算什么水霸?
冯贵笑笑说,慢慢您就知道了。
忽然,高班长叫我俩,你俩别擦水箱了,去收拾厕所。你俩给我记住,12点半以后,水房不准进人。
我俩回答,是。
我说,班长,有件事我忘了说了,刚才有一个人,说是一班长,要灌洗涤灵,我没给灌。
高班长笑了,说,你丫挺的真胆大,连一班长你都敢惹?你是活腻歪了。一班长是大班长,比我官还大。以后,只要是一班长让你干的事你就干,出事他兜着。
我说,是。
高班长说,你俩去干活吧,这事我处理。
收拾厕所很简单,小便池放水冲一遍,大便池放水冲一遍,然后用墩布拖一遍,最后是放水冲地,再拖一遍地,厕所的活就算干完了。
我象擦水箱一样,用最慢的速度干活。
冯贵小声说,师傅,您得快点干。
我说,你刚才不是让我慢点干吗?现在怎么又让我快点干了?
冯贵说,师傅,刚才那是没活找活干,所以,能慢就慢,越慢越好,现在,咱们这是正活,早干完了早回宿舍睡觉,所以,您得快点干。
(看来,在监狱干活不仅是一项体力活,还是一项技术活。我又长知识了。)
冯贵说水房的活是肥缺,下午,他的话得到了验证。
下午,我和冯贵在水房磨洋工,忽然,门口来了一个秃顶犯人。他鬼头鬼脑地叫,哥们,哥们。
冯贵看着我说,师傅叫您呢。
我问那个犯人,什么事?
秃顶犯人低低的声音说,给我来点洗衣粉。他拿出一个大塑料杯子。
我说,这个你得跟高班长说。
秃顶犯人说,我是三班班长,跟老高是朋友。
我说,高班长说了,谁也不行。
冯贵碰我一下,挤了一下眼睛,对秃顶说,您把杯子给我。
冯贵走到门口,拿过塑料杯子,倒满洗衣粉,给了秃顶。
秃顶说,谢谢。他拿出两根火腿肠,说,哥们受累了。
冯贵坦然接过火腿肠,说,都是哥们,不客气,有需要我们哥俩的地方,三班长您尽管吩咐。
秃顶挑起大拇指说,哥们你能交。谢谢。
我直接看傻眼了,冯贵这是什么骚操作?说小点,这叫盗卖公家财物,说大了,这叫受贿。这要是让高班长知道了,那还了得?
冯贵看着我,傻憨傻憨地笑了,说,师傅,这事您别管了,我跟高班长说,保证不会牵连您。
我问,你打算怎么跟高班长说?
(这事无论怎么说都是错的,他还能说成对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黑白不可能颠倒。)
冯贵笑说,师傅您就瞧好吧。你呢放心,肯定不拖累您。
没过一会,高班长来了。
冯贵立正说,报告班长,我刚才犯了一个错误。
高班长问,码的你犯什么错误了?
冯贵掏出火腿肠说,刚才三班长来要洗衣粉,我想,大家都在一起蹲监狱,活着都不容易,我一时糊涂,没请示师傅,私自给了三班长一点洗衣粉,三班长给了我两根火腿肠表示感谢,事后,我越想越不对,我这是犯错误了,现在,我把火腿肠上交,请您处罚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犯这样的错误了。
高班长笑了,说,你个狗崽子,真他吗不傻,还知道换点东西。行了,你只要跟我说就没事了。
冯贵说,这两根火腿肠孝敬您。
高班长踢冯贵一脚,笑骂,你以为老子是讨饭的?老子不缺你俩这点东西。你俩刚来,屁都没有。留着你俩晚上吃吧。
我目瞪口呆,曹,这就没事啦?
冯贵把两根火腿肠递给我说,师傅,给您。
我说,我不要,你拿着吧。这里的饭菜这么好,不用吃火腿肠。
冯贵说,您拿着吧,搞不好晚上您就想吃火腿肠。
我说,我真不要。
高班长说,给你你就拿着,你俩一人一根。别他吗磨叽了,要是被警察发现,你俩谁都要不成了。
我只好收下火腿肠,心里却想,这里这么好的饭菜,谁还吃火腿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