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翅影里的旧痕：这光粒比星子还挠心
夏夜的风裹着药香漫进药庐时，灵汐正把披风搭在老槐树的枝桠上晾。布面被月光浸得发银，从袖口的补丁里抖落个亮晶晶的东西：是片萤火虫的翅膀，薄得像层蝉翼，翅尖沾着点药汁——是去年夏夜她碾驱蚊草时溅的，\"这是...\"
\"你去年追萤火虫，摔进药圃里，披风压着萤虫窝了。\"阿昭的机械臂正往披风的布缝里塞干艾草，指尖勾到根细丝线，是灵汐绣系带时掉的，缠着半只萤虫的幼虫壳，\"你总说夏夜的风带着潮气，艾草能驱潮，布面摸着就不会发黏。\"
灵汐突然想起，有年夏夜她裹着披风在药庐外捣药，总觉得脚踝凉。第二天披风的下摆就多了圈软布，是用旧纱帐缝的，当时以为是阿婆找的碎料，现在才看见布边有个铁爪印——阿昭怕软布卷起来，用机械臂轻轻捏了捏，印子浅得像片柳叶。她摸向披风的后领，布纹里卡着颗圆滚滚的东西：是颗萤虫卵，被体温焐得半透明，卵壳上有个极小的刻痕，是她当年用指甲划的小月亮，\"你怎么知道我在找这只萤虫的翅膀？\"
\"你去年捡了半篓萤虫翅膀，说要做盏小灯，后来丢了片最大的，念叨了好几晚。\"阿昭的机械臂从披风夹层里掏出个油纸包，纸角被虫蛀了个小洞，里面是堆碎暖石粉，粉里混着点萤光——是去年的萤虫尾部蹭的，\"你总说夏夜走药圃看不清路，我把暖石粉和萤光粉混在一起，缝在夹层里，夜里布面能透出点蓝莹莹的光，像踩着星星走。\"
披风被风掀得晃了晃，月光透过布纹，浮出个影子：少女灵汐裹着披风蹲在药圃边，往玻璃瓶里装萤火虫，指尖沾着驱蚊草的绿汁，少年阿昭站在她身后，机械臂举着片大荷叶挡露水，叶边沾着根披风的线头——是被风吹得勾住的，他怕露水打湿她的发，荷叶举得低低的，露水顺着叶尖滴在他肩上，像串碎银。灵汐翻到披风的内衬，摸到个软东西：是团干苔藓，裹着颗小石子，石上刻着个\"萤\"字，是她当年追虫时随手划的，被夜露浸得发乌，\"你捡这石子做什么？\"
\"你说石子记着虫飞的路，明年萤虫还会来。\"阿昭的机械臂指着披风前襟的布缝，里面缠着根细藤，是今年新抽的缠岁藤，藤上挂着块碎瓷片，是她去年摔药罐时溅的，瓷片边缘沾着点萤光粉，\"藤能挂住瓷片，瓷片反光，夜里你摸披风时，能先碰到亮处。\"
（二）药汁里的新痕：这绿影比萤光还灼心
云雪兽突然\"嗷呜\"一声，叼着只萤火虫跑过来，往披风底下钻。虫翅蹭在布面上，擦出点蓝莹莹的光，灵汐刚要把虫拿出来，就发现披风的补丁里渗着点绿：是驱蚊草的汁液，干成了片小叶子的形状，\"这是...\"
\"你去年碾驱蚊草，把汁洒了半披风，说'洗不掉要扔'。\"阿昭的机械臂蘸了点新捣的驱蚊草汁，往另一个补丁旁画了个小圆圈，铁爪落得轻，汁晕开的边像片四叶草，\"我偷偷往水里加了柔筋草，洗了三遍，汁就成了浅绿的印子，你倒说像画上去的，比新披风好看。\"
灵汐突然想起，有年梅雨季过后，披风总带着股霉味。阿昭拿去晒时，她看见他往布上撒了点黄粉，当时以为是普通的防蛀粉，现在才知道，那是用晒干的蝉蜕磨的粉，能吸霉气，\"你总说披风的霉味像旧书，其实我在里衬缝了层薄荷皮，皮上有你画的小萤火虫，霉气渗不进去，薄荷味混着药香，你夜里碾药时，闻着能醒神。\"
披风被风卷得鼓起，驱蚊草的绿印在月光下亮得像块翡翠。灵汐伸手拍了拍布面，从口袋里掉出个东西：是张揉皱的丹方，边角被虫蛀了个小豁口，上面有个墨团——是她去年趴在披风上写方子，砚台里的水洒的。丹方背面有行极浅的刻痕，是用玄铁尖划的：\"她裹着披风追萤虫，布摆扫过药圃，带起的草叶上都沾着光，像条会发光的尾巴。\"
\"你怎么不早说薄荷皮是你缝的？\"灵汐摸着里衬的薄荷皮，指尖触到个硬疙瘩：是半块暖石，石上刻着个极小的\"昭\"字，比灵汐刻的\"汐\"字深些，石缝里卡着只萤虫的褪壳，\"这石头硌着你怎么不说？\"
\"你去年总说夜里握药杵手冷。\"阿昭的机械臂从披风的破洞眼里掏出样东西：是片新摘的驱蚊草叶，沾着点露水，叶尖有个牙印，是今早云雪兽幼崽啃的，\"刚掐的，你说新鲜的驱蚊草汁最管用。\"
披风突然\"窸窣\"响，被夜风吹透的布纹里浮出个影子：少女灵汐裹着披风坐在药炉边，往丹方上盖萤火虫印，少年阿昭的机械臂正往她披风里塞干艾叶——怕她被蚊子咬，艾叶铺得松松的，叶梗上还留着她画的小星星，被月光照得发亮。
（三）月光里的年轮：这夜香比风露还缠心
该给披风换外层布了。灵汐找来新织的麻布，刚要拆旧布，就被阿昭拦住。\"留着驱蚊草的印子。\"他用机械臂小心翼翼地挑开布缝，里面竟藏着只小萤火虫，翅膀上沾着点暖石粉——是今年新孵的，正趴在刻着\"汐\"字的暖石上，石上的刻痕被萤光映得像串小灯，\"萤虫能守着暖石，石温就不会散。\"
两人合力把披风铺在老槐树的树影里，像给月光铺了块旧布。灵汐蘸着驱蚊草汁，往新补的麻布上画了只萤火虫，翅膀刚好盖住去年的绿印。阿昭的机械臂也蘸了点萤光粉，在旁边画了只小铁爪，爪尖捏着颗萤虫卵，卵上的\"昭\"字刻得比上次深些，正对着她画的虫尾。
风突然转了向，披风的布面贴在草地上，萤光的蓝和药汁的绿慢慢渗进泥土里。云雪兽叼来朵夜合花，往披风的领口蹭，花瓣沾在棉絮上，像给旧领别了朵新花。青鸾鸟衔来根细藤，往披风的系带上缠，藤上挂着颗萤虫壳，被月光照得像颗小珠子。
\"等萤虫孵出幼虫，就把披风铺在它们窝边。\"灵汐拽了拽披风的系带，转身时被阿昭拉住。他摊开手心，是用新麻布和萤虫翅膀编的两只小灯笼，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汐\"和\"昭\"，\"一个装暖石，一个装萤虫，夜里走药圃，就不怕黑了。\"
暮色漫得更浓时，老槐树的叶影轻轻晃，披风的布面被萤光浸得发蓝，把药香的醇、萤光的凉、还有两人的呼吸，都缠得更软了。灵汐往阿昭手里塞了块暖石，阿昭的机械臂轻轻勾住她的手，披风里的萤虫突然亮了亮，把\"汐\"和\"昭\"的刻痕映得像两簇会跳的小火苗，在月光里晃啊晃，像那年雪地里灵汐跑起来的影子，没声音，却暖得烧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