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默川无法精准的表达他此刻的感受。
柚柠每次都令他意外，让他惊喜，甚至使他震撼。
原来他和方驰都认为已是登峰造极的作品，只是柚柠不擅长的那只左手下的产物。
他一度以为柚柠已经没有可以更上一层楼的空间，要为她正名或许只能靠非常手段。
可眼前的人却轻飘飘的告诉他，‘我都还没真正画过。’
周默川眼中的不可置信分明，他几乎能从柚柠眼中看到亢奋的自己。
他依稀记得，哪怕当初亲手将叔叔送进监狱，重新拿回公司的掌控权，他也没有这样纯粹的觉得庆幸。
可柚柠却不懂他眼底的情绪。
只要周默川没有正面回应她说不气了，她就依然执拗的觉得周默川在生气。
于是把心一横，抓衣袖的手改为抓领口，她使了些力气将周默川拽至跟前，垫脚亲了上去。
唇与唇触碰然后分开，短暂到无法用秒来计数。
周默川却好像在那一瞬听到了耳廓里的脉动，轰隆一声巨响。
柚柠紧张到失语，可比起心头酥酥麻麻的快乐，她更担心周默川的反应，于是歪了一点头，鼓起勇气继续哄，“真错了。”
周默川呼吸微顿，忽而发现她们此刻的距离近到离谱。
柚柠说话时的气息甚至能吹开他的头发。
脚边摇尾巴的团子突然发出动静，“汪，汪汪！”
周默川回神，他缓缓直起身，抓住柚柠的手挪开，说知道了，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他在姜樱那里得知柚柠是为了保护他才被柚顔青利用，周默川原本没打算跟柚柠问清这件事的原委。
他不想知道柚柠这阵子遭遇过什么，不想听她天真又无谓的叙述常人也不一定能承受的痛苦。
他自私且独裁的想要忽略这一部分。
无论是责任还是愧疚，他在决定离婚的那一刻，就没准备再为这些给柚柠多一分的在意。
他叫秘书拟定的合同里已经给了尽可能多，无需再对柚柠愧疚。
小傻子还不知道自己就要被离婚，每天都沉浸在周默川不和她生气了的快乐里。
她精神愈发好，相比刚来周家时胖了些，嘴角总是弯弯的，也爱说话了。
吃饭时不会她一口狗狗一口地分着吃，也不会吃那么急，她和小狗都清楚，在周家是永远不会挨饿的。
但还是忍不住要把好吃的留给周默川一份，食物不再是胡乱的堆在一起，特意和阿姨学了摆盘。
吃过饭会帮忙刷碗，然后盯着爷爷吃药，陪爷爷去花园里散步，把周默川讲给她听的故事再讲给爷爷。
阿姨时常能从敞开来透气的窗户外面听到周琛的笑声。
“自从柚柠来了之后，夏志远每次来给老爷子体检都要说他返老还童了。”阿姨给周默川端上早餐。
他昨晚有应酬，今早多睡了会。
周默川道了声谢，拿起筷子要吃饭，发现阿姨还站在桌前，直直盯着桌面上的牛皮袋看。
律师拟定的离婚协议，已经是第四版，每次周默川想起什么别的就再往上填，直到昨晚才正式拿到手里。
今早他想再确认一遍，拿出来看过之后随手撂桌子上，纸张窜出个边角，露出个‘离’字。
周默川由着她看，低头开始吃饭，顺便叮嘱，“做好你分内的事。”
阿姨一噎，还想说什么，两人同时听到院子里的笑声。
周默川动作顿了顿，偏头看出去。
柚柠把爷爷的拐杖接过去拎在手里，然后转身走远。
似是腿或者脚不太舒服，她中间停下来揉了揉腿侧，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向另一边，像教小孩子学步似得对爷爷拍了拍手。
天还冷，她穿着长款白羽绒服，头上戴了顶纯白的貂绒帽子，鼻尖和脸蛋冻得发红，愈发像个精致的娃娃。
“来，不怕。”她郑重的跟爷爷保证，“我接着爷爷。”
“你接着我？”周琛又仰头爽朗的笑了起来，“好，那咱们试试。”
他的腿很早之前就不好了，不撑拐杖就不会使力，走不出五步就要喘，还会疼。
可柚柠今天让他多走一步，明天让他多走两步，走完之后还像模像样的给他鼓掌，奖励他一幅画或者一朵花，然后为他捶腿。
不知不觉，他在室内散步已经可以不用拐杖了。
这次柚柠让周琛试着从院子东侧走到西侧，屋里阿姨放下碗筷往外一看，顿时慌了。
“这太远了，回头再摔着，胡闹！”她说着就要卸下围裙往外跑。
周默川却抬了抬手，说没关系。
院子里周琛已经开始行走，左脚还是有些吃力，但已经很厉害了。
团子像是清楚这项运动有危险性，周琛走一步，它就跟在旁边吐着舌头往前走一步。
屋内阿姨心脏突突直跳，站到窗边捂着心口跟着周琛使劲。
“加油。”柚柠双手攥拳撑在身前，一紧张就断句奇怪，“爷，爷是，最棒的，爷是，最厉害。”
周琛感觉柚柠比她还紧张，被她逗的又想笑，强忍着。
快走到终点时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汗，他刚想一鼓作气咬牙坚持到底，就见柚柠红着眼睛跑了过来，一把扶住他。
“怎么了这是？马上成功了。”周琛喘着说。
柚柠开始鼓着嘴也不说话，用冻红的手给周琛擦汗。
擦干净才气呼呼挤出一句，“心疼。不走了。”
周琛微怔，合着小丫头是生自己的气了，心疼他汗流浃背。
“行，听你的。”周琛接过拐杖，由柚柠搀着他回屋，劝道，“别伤心了，爷爷再被你这么练下去，明年就能跑马拉松了。”
柚柠知道马拉松，在电视上看到过。
听爷爷这么说，柚柠就好像已经看到爷爷在跑了一样，小傻子总是本能的相信别人说的话，说什么她都信。
就这么真心实意的夸了爷爷一路，还说要是能跑第一的话，就给爷爷包超级大红包。
“我孙媳妇这么富有？”周琛打趣。
柚柠认真点了点头，“可富了呢。”
周琛笑的合不拢嘴。
“对了，杜可那小丫头怎么好长时间没来陪你？”
爷孙俩永远有聊不完的话题，这一茬过去下一茬马上就能接上。
提到杜可，周琛立刻摆出土财主的模样：
“明天叫她把工作辞了，专门来陪我孙媳妇玩，我给她三倍工资。”
“那可不行。”柚柠为周琛开门，模样认真，“没有梦想，会变咸鱼。”
杜可教她的。
周琛笑的肩膀直抖，“也是，那我们家柚柠的梦想是什么啊？”
柚柠扶着爷爷换室内鞋，一边往客厅走一边美滋滋地说：
“梦想每天见到墨川哥哥，永远住在家里。梦想有好多好多人，为我的画，鼓掌。”
周琛满意的点头，注意到餐厅有人，遥遥对上周默川的视线，笑道，“听到我孙媳妇说什么了？”
柚柠于是跟着周琛看过去，见周默川在看自己，下意识站直了，脸腾地烧了起来。
她又想起了那次贴贴，每次看到周默川的脸都能想起来。
可周默川无动于衷，他只轻飘飘的移开了视线，拿着桌上文件起身说，“我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