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西境的沉渊石窟内，寒气如针般扎在岩壁上，凝结成一层薄薄的冰晶。楚墨躺在由千年寒玉雕琢的石床上，胸口的伤口早已愈合，却仍覆盖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晕——那是玄风长老耗尽半数修为布下的护心结界，此刻正随着某种无形的力量微微震颤，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苏瑶将手掌贴在结界外，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眉峰骤然绷紧。三天前从记忆牢笼脱身时，她便察觉到沉渊石窟的气脉流动有些异样，此刻这种异样已经变成了狂躁的轰鸣。寒玉床周围的空气里，原本温顺的灵气正打着旋儿冲撞，在石墙上撞出细碎的白痕，仿佛有头困在蛋壳里的巨兽正拼命撕扯着牢笼。
“不对劲。”林风握着长剑的手骤然收紧，剑鞘上的云纹因灵力波动泛起青光，“气脉之力不该是这样的。”他曾在楚墨硬撼魔神虚影时见过这种力量——那时楚墨的气脉如奔涌的长河，刚劲却有序，可此刻石窟里的气流却像被揉碎的乱麻，每一缕都带着撕裂般的锐度。
话音未落，寒玉床突然发出一声脆响。护心结界上的金光剧烈闪烁，竟被一股从楚墨体内冲出的气流撞出蛛网般的裂痕。苏瑶瞳孔骤缩，她分明看见楚墨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那截苍白的指尖上，浮现出一道极淡的青色纹路，像条刚苏醒的小蛇，蜿蜒着爬上手腕。
“是气脉本源在动。”玄风长老拄着法杖赶来，杖顶的灵石发出急促的嗡鸣，“他强行催动气脉归一后，本源之力一直沉在丹田深处，现在突然躁动……”老法师的话被一阵更剧烈的震动打断，石窟顶部落下簌簌的碎石，寒玉床周围的地面裂开数道缝隙，青色的气流正从缝隙里汩汩冒出，在半空聚成小小的漩涡。
苏瑶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记忆牢笼里看到的画面。那时深渊议会的黑袍人曾冷笑着说，楚墨的气脉之力看似刚猛，实则早已被魔神虚影的浊气侵染，“就像埋下的种子，等他力竭时便会生根发芽”。当时她只当是挑拨，可此刻看着那些青中带黑的气流，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了。
“必须稳住他的气脉。”林风长剑出鞘，剑气在身前织成一道光屏，试图拦住那些乱窜的气流，“否则不等他醒来，气脉就先炸了。”可他的剑气刚触到青色气流，就像被投入熔炉的冰块般消融，甚至连剑身上的灵力都被搅得紊乱起来。
苏瑶闭上眼，星辰之力顺着指尖渗入护心结界。她想循着气脉流动的轨迹找到症结，意识却刚探入就被一股狂暴的力量弹回，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楚墨在训练场上挥拳时崩裂的石桩，他挡在师弟身前硬接妖兽一击时溅出的血花，还有他催动气脉归一的瞬间，丹田处亮起的那团刺目的青光……这些画面裹挟着剧痛撞来，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嘴角溢出细血。
“别硬闯！”玄风长老急忙用法杖抵住她的后背，一股温和的灵力注入她体内，“他的气脉正与魔神浊气纠缠，记忆与力量搅成了一团乱麻，强行介入只会被反噬。”老法师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当年创立气脉心法的先祖曾留下记载，气脉修行者若在濒死时苏醒，本源之力会自动护主，可一旦被邪祟侵染……”
话音未落，楚墨猛地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瞳孔被一团旋转的青光填满，连眼白都泛着青黑。他直挺挺地坐起身，护心结界在他起身的瞬间寸寸碎裂，金色的光点像被狂风卷走的萤火，消散在空气中。林风挥剑刺向他身前的浊气，却被楚墨抬手一掌拍开——那只原本苍白的手掌此刻泛着青黑，掌风扫过的地方，石桌瞬间化为齑粉。
“他没醒。”苏瑶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看见楚墨的嘴唇在动，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只有破碎的气音从喉咙里滚出，像极了魔神虚影嘶吼时的调子。那些青黑的气流正顺着他的经脉往上爬，在脖颈处聚成一团模糊的黑影，隐约能看出魔神虚影的轮廓。
“是浊气在操控他的身体。”玄风长老法杖顿地，石窟地面亮起繁复的符文，“快用星辰之力锁住他的百会穴！只有你的记忆之力能暂时压下邪祟，给我争取时间！”
苏瑶飞身掠到楚墨身后，星辰之力在掌心凝成细针，正要刺入他头顶的百会穴，却见楚墨突然转头。那双被青光占据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就在这时，楚墨的身体猛地一颤，脖颈处的黑影竟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气流冲得溃散了一瞬，他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清明，嘶哑地吐出两个字：“……动手。”
苏瑶没有犹豫。星辰之针精准地刺入百会穴，楚墨的身体剧烈震颤，青黑的气流如潮水般退向丹田，却在小腹处凝成一团坚冰似的疙瘩，无论星辰之力如何冲击都纹丝不动。林风趁机用剑气织成锁链，将楚墨的四肢牢牢缚住，寒玉床周围的震动终于平息，只剩下楚墨粗重的喘息，像破旧的风箱在石窟里回荡。
玄风长老抹了把冷汗，法杖点在楚墨小腹处，金色的灵力缓缓注入：“还好他的本源之力没完全被吞噬。这团浊气已经和他的气脉缠在一起，硬拔只会两败俱伤。”老法师看着楚墨重新闭上的眼睛，眼神复杂，“但这也是预兆——他的身体正在反抗浊气，苏醒只是时间问题。”
苏瑶望着楚墨手腕上渐渐隐去的青色纹路，指尖仍残留着刚才那瞬间的触感。她能感觉到，楚墨的气脉之力虽然狂暴，却比从前更加凝练，就像被烈火淬炼过的精钢，带着破而后立的锐利。只是那团盘踞在丹田的浊气，像颗随时会引爆的雷，让这份苏醒的预兆蒙上了浓重的阴影。
林风收剑入鞘，剑气在石墙上刻下加固的符文：“深渊议会肯定能感觉到这里的气脉波动。”他看向苏瑶，目光凝重，“在他真正醒来之前，我们得守住沉渊石窟。”
石窟外传来隐约的兽吼，风里裹挟着熟悉的腥甜——那是黑暗军团的气息。苏瑶抬手按住楚墨的百会穴，星辰之力顺着针尾缓缓注入，低声道：“守得住。”她能听见楚墨胸腔里越来越有力的心跳，像战鼓般敲在石窟的空气里，与远处的兽吼遥遥相对。
寒玉床上，楚墨的睫毛颤了颤。在无人看见的丹田深处，那团青黑的浊气正被一圈越来越亮的青光包裹，发出不甘的嘶鸣。而在青光的最中心，一点比星辰更璀璨的光芒，正缓缓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