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尸水裹挟着朽木巨石,如同九天倒悬的冥河,轰然灌入万寿窟!
冰冷刺骨的腥浊激流瞬间席卷而下,冲垮脆弱的悬棺梯,淹没低洼的坐尸台,无数包裹着阴萝葛的干尸被裹挟翻滚,如同泡发的枯草。
悬棺如同破败的玩具,在浪涛中撞裂翻滚,垂挂的“福寿米袋”破裂,流出粘稠的黑油和腥臭的、早已碳化的指甲头发碎屑。
“吼——!!!”
黄河尸王踏浪而立,残破红绸在尸水中如血幡飘摇。
它仅存的浊眼死死锁住骨轿中那个身披撕裂红嫁衣的身影——正是它苦寻的“娇娘”遗骸所造邪物!滔天的怨愤让它腐朽的胸腔都仿佛要炸开!
伴随着它震耳欲聋的咆哮,尸水深处响起一片令人牙酸的“咔哒”声,数口由巨大朽木捆扎、缠绕着锈蚀铁链和水藻的浮棺被浊浪拱出水面,棺盖半开,露出内部密密麻麻涌动着的青黑色水魈!
它们尖啸着,如同跗骨之蛆,扑向那架在浊浪中剧烈颠簸的靛蓝色人骨巨轿!同时,浑浊的水面上,更多身披破碎铁片、手持锈蚀断刀的阴兵身影沉默凝聚,踏着漂浮的尸骸与棺木,如同移动的钢铁墓碑般压向祭坛!
万寿窟在灭顶之灾中哀嚎。
普通的髑面山魈在尸水中惨叫着沉浮挣扎,被水魈拖入水底撕碎,或被阴兵的铁锈兵刃无声收割。
岩石山魈力大无穷,挥舞着残存的撞山角砸碎靠近的水魈和浮棺,但尸水冰冷,不断瓦解着它们身上的石痂青苔,让动作愈发迟缓,最终被数倍于己的阴兵铁潮淹没绞杀。
石胄首领发出惊怒咆哮,撼地骨杖每一次插入尸水都掀起小型浪涌,暂时逼退水魈,但那滔天的浊浪和源源不绝的阴兵,正将它庞大的身躯和残存的魈卫一步步逼向崩塌的祭坛边缘。
巨轿在激流中如同风暴中的孤舟。
轿顶四名山魈巫师早已被水魈拖拽撕碎,人骨轿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帘后,痋伶鬼正面临绝境。
“呃啊啊——嘶嘶!”
琵琶鬼平滑脸骨下的裂缝因剧痛扭曲开合,怨毒的嘶鸣淹没在浪涌和水魈尖啸中!
嫁衣下射出的血筋如同失控的毒藤,不仅缠绕着佛孽蜈蚣未能完全吞噬的钉魂光符残片,更有一部分疯狂地反向缠绕撕扯它灰白色的“肢体”!
血筋每一次蠕动收紧,都带走一分它强行缝制入体的“阴寿”,更带来剥离皮肉般的反噬剧痛!那是它奴役千百年生魂残存意志的集体复仇!最致命的是,琵琶腹腔深处传来的魔胎尖啸!
“呜哇——爹啊…痛…吃…”
那由无目僧亲手种下、培育八十年,融合了无数童魂怨念与痋伶鬼琵琶音煞本源的魔胎石卵,在佛孽黑光持续地灌入吞噬下,正发生恐怖的畸变!
石卵表面的数百婴儿哭脸浮雕早已全部龟裂,如同烧焦的炭壳簌簌剥落!
剥落处露出的,不是石质,而是灰白色、带着粘液、微微搏动的胶质物!
而石卵核心处,那颗被佛孽珠贪婪啃噬、代表魔胎核心邪力的“音煞魂核”,正被污染成半石半胶的漆黑团块!团块上,凸起五张如同被挤压变形的蜈蚣口器烙印,正疯狂吮吸着佛孽珠传递过来的五瘟剧毒!
佛孽珠不仅要吸干魔胎的力量,更要将其彻底污染成佛孽的一部分!
“无目…老贼…好狠…!”
痋伶鬼痛彻心扉,四臂无力下垂。
它用尽全力催动蛇首琵琶的最后邪力,蛇口中猩红尸丹光芒暴涨,试图做垂死反击!然而,琵琶弦律刚一震动——
“吼——!!!”
黄河尸王的巨爪,缠绕着河底万年沉淤的腥黑淤泥和水草,带着无可匹敌的怨力,轰然突破层层浊浪与残存的音波屏障!腐朽却坚逾钢铁的五指张开,目标直指——
覆盖在痋伶鬼琵琶琴首那狰狞蛇头面部,由嫁衣撕裂处暴露出的,那张被红煞盖头掩盖的脸!
那并非真实血肉,而是由红嫁娘遗骸脸部炼化、再经邪术强行贴在琵琶蛇首上的一张剥落的面皮!皮肤惨白,保留着女子生前的柔美轮廓,但在琵琶鬼邪力的腐蚀下,透着一股妖异的死灰色,五官扭曲凝固着永恒的绝望!
这正是尸王万里追寻、念念不忘之物!虽知是假,但那气息源于爱妻!
毁面!索魂!
尸王巨爪毫无阻碍地狠狠抓在琵琶蛇首的“脸”上!
“嘶啦——!!!”
伴随着刺耳的撕裂声,那张由红嫁娘遗骸脸皮炼化而成的惨白“面皮”,连同琵琶蛇头表面的部分黑色木质鳞片,被尸王蕴含着滔天怨力的巨爪硬生生撕扯下来一大块!
断面处露出下面腐朽灰白的木质结构和一些蠕动的灰黑色线虫!
“嗷——!” 琵琶本身仿佛有灵,蛇首发出凄厉的哀鸣!
猩红尸丹的光芒瞬间黯淡!
与此同时,琵琶腹腔内那正在佛孽黑光中畸变堕落的魔胎石卵,骤然爆开一团混沌的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