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敢当废墟上,正准备发动下一波毁灭性攻击的石坚(大力鬼王),那凝聚着恐怖山岳之力的意念,也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槐树下木箱的暴露,箱中信物的气息,尤其是阿婆(儿媳)那撕心裂肺、蕴含着百年积压的绝望与悲愤的恸哭,如同一道微弱却无比尖锐的电流,狠狠刺破了他那被百年痛苦、执着和责任信念层层包裹而早已麻木僵硬的灵魂最深处!
山娃的名字…山娃的遗物…石敢当底座那刻着“转生为煞,血债必偿!”的石刻…他模糊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碎铁,在巨大的精神冲击下瞬间熔化、重组!
那些被刻意遗忘、被无目僧邪法扭曲、被百年痛苦磨灭的景象,终于还原出残酷的真相:他亲手掐灭孙子眼中最后的光(阻止他在“圣石”上刻“不吉”的儿女情长)。他默许(甚至可能是命令)儿子儿媳放弃寻找突然消失的山娃(被告知山娃因“协助施法”而伤重“归隐山林养神”,实则是处理尸体)。他将山娃那句带着滔天恨意的石刻遗言,视为邪祟侵染的征兆,更用力地镇压河底(也就是阿芒)!他耗费百年魂力,承受无边痛苦所对抗的“怨气根源”,正是他自己一手制造出来的悲剧!是他献祭了阿芒,逼死了孙子!
他百年来以庇护之名镇压的,就是他的罪,更是他痛失亲人的哀!他的存在本身,成了一个荒谬绝伦的囚笼!他一直在用自己的痛苦,加固着囚禁自己罪孽与哀伤的牢笼!
“孙…儿…” 石坚石化的巨口艰难翕张,发出如同两块巨石相互碾磨的低吼。那幽绿的鬼眼之火疯狂摇曳,如同风中残烛!不是对敌人战意的削弱,而是信念根基彻底崩塌带来的精神风暴!
“吾镇守…守护…是为了…什么?!”
耗费魂力,承受无边苦楚,只为守护?守护谁?
守护这因他愚昧而牺牲的孙女?守护这因他冷酷而绝望自戕的孙子?守护这因他错误而惶惶不可终日的族人?
还是守护他这建立在累累白骨与至亲鲜血之上的、可笑的“族长”尊严与“守护神”虚名?!
“呜——嗷——!!!”
一声难以言喻的、包含了无尽痛苦、崩溃、荒诞感和疯狂自毁意念的咆哮,从石坚的石化胸腔深处炸响!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惨烈,像是神只陨落前的最后悲鸣!
巨大的力量反噬!源自灵魂核心的信念崩塌,引发了最恐怖的连锁反应!
轰隆!!!!
那本就布满裂痕、刚刚崩开外壳的巨大石敢当残余基座,从内部彻底爆开!碎石如同暴雨般激射向四面八方!构成基座的、蕴含着部分石坚魂力的巨石,在主人精神崩溃的瞬间,失去了维系的力量,彻底化为齑粉!
与此同时,缠绕在阿芒魂体上的、那两条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链,也在这禁锢神石本体的彻底崩溃中,失去了力量的根源!
崩——!崩——!
两声清脆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响起!铁链从与河底淤泥连接处骤然断裂!仿佛禁锢了她百年的枷锁瞬间消失!
阿芒的幽蓝魂体失去了束缚,带着包裹她的无数细小婴骸骨架,缓缓上浮,最终悬浮在浑浊的河水之中。那张破碎的少女脸庞上,表情彻底冻结了。
没有解脱的喜悦,没有复仇的快意,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空洞与茫然。自由了?然后呢?百年的痛苦和恨意早已成为她存在的意义。
没有了铁链,没有了石敢当的镇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该往何处去。那些懵懂的婴孩怨灵依旧依附着她,瑟瑟发抖,发出微弱的、充满困惑的呜咽。
前方,林木生胸口的佛孽石种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像一道通往彻底湮灭的深渊。
林木生胸口的佛孽石种感受到这前所未有的“盛宴”——一个破碎的强大怨灵核心以及无数纯净(却因怨恨而扭曲)的婴灵怨念,在失去了外部束缚(石敢当崩溃)和内部强力镇压(鬼王精神崩溃)后,变得唾手可得!
它搏动得如同疯狂擂动的战鼓,表面的石痂在狂暴的能量冲击下寸寸剥落,露出底下如同活物般蠕动流淌的暗红枯油与幽蓝冰晶!
那张婴儿面容彻底狰狞,獠牙毕露,猩红的双眼闪烁着贪婪到极致的光芒!它要吞噬!要吞噬眼前这唾手可得的一切!将阿芒的百年怨煞与无数婴灵的精纯阴气,化为它成长的绝佳养料!
“呃啊啊——!” 林木生发出痛苦的嘶嚎,残存的意志在石种狂暴的吞噬本能冲击下摇摇欲坠!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即将被撑爆的皮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邪物张开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