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露台边缘，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韩家少爷\"。
月光下，韩恕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指节分明的手握着酒杯，却几乎没怎么喝。
\"裴傲青。\"
我简短地自我介绍，没有伸手。
他微微颔首，银灰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浅淡，像是蒙着一层雾。
齐临在旁边热情地介绍着，而韩恕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确实没有开口的意思。
我敏锐地注意到他手腕内侧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像是长期静脉注射留下的痕迹。
再加上他略显急促的呼吸频率和苍白的唇色——
中度贫血，而且很可能是营养不良导致的。
又一个被豪门找回的\"灰姑娘\"，在认祖归宗前想必过得不太如意。
这种故事在上流社会屡见不鲜，烂俗得令人乏味。
\"韩少爷刚从瑞士回来？\"
我随口问道，指尖轻轻敲击着香槟杯。
韩恕点点头。
\"听说韩氏最近在投资生物医药领域。\"
我故意提高声音，\"正好裴氏也在研发新型血液替代剂，或许有机会合作？\"
韩恕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他掏出手机，快速打了一行字递给我看：「我对商业不感兴趣，抱歉。」
齐临在一旁打圆场：\"小韩恕刚回国，还在适应阶段。傲青你别吓着人家。\"
我轻笑一声，将空酒杯放在侍者托盘上：\"那就不打扰了。\"
转向齐临，\"我去和其他投资人打个招呼。\"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跟着齐临在宴会厅里周旋。
赵部长对\"永生因子\"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却又不愿意明确表态；
李会长则拐弯抹角地打听裴氏的资金状况；
而林部长——每次我靠近，他就会突然转向其他宾客，明显在回避与我直接交谈。
\"看来大家都很谨慎啊。\"
齐临凑到我耳边低语，\"你那个'永生因子'的项目到底靠不靠谱？\"
我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我觉得...\"
他晃了晃酒杯，紫色西装的袖口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你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不过作为朋友，我劝你小心点。\"
我对齐临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记住了，先走了。\"
\"这就走？\"
齐临挑眉，\"还没切蛋糕呢。\"
\"替我向你父亲致歉。\"
我已经转身往出口走去，\"改天请你喝酒。\"
走出齐宅，夜风拂过裸露的后背，带起一阵战栗。
只是，不止我一个人想半路就撤。
眼下就遇上了刚认识的小朋友。
我站在车库的阴影处，冷眼看着那群纨绔子弟围着韩恕阴阳怪气地说话。
韩恕只是安静地站着，月光映照下，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哟，韩少爷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在国外待久了，连中文都忘了？\"
一个穿着酒红色西装的年轻人故意用手在韩恕面前晃了晃，\"该不会耳朵也有问题吧？\"
韩恕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微微侧身，避开了对方几乎要碰到他鼻尖的手指。
我靠在柱子上，指尖不耐烦地敲击着车钥匙。
这群无聊的富二代挡在我车前已经快十分钟了。
蓝牙解锁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库里格外刺耳。
我的跑车灯光一闪，那群人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回头。
\"裴...裴小姐？\"
酒红色西装结结巴巴地说，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嚣张变成了谄媚。
\"我们就是和韩少爷聊聊天...\"
我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向驾驶座：\"聊完了就让开。\"
那群人立刻作鸟兽散，只有韩恕还站在原地。
他微微侧头，银灰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幽深。
我拉开车门，余光瞥见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然后对我点了点头——
一个无声的感谢。
\"上车。\"
我突然说，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多管这闲事，\"送你一程。\"
韩恕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又摆了摆手。
\"这里很难打车。\"我冷笑一声，\"尤其没车没司机的情况下。\"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后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犹豫片刻后，他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跑车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我瞥了一眼后视镜中韩恕的倒影：\"地址？\"
他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打下一行字：
「谢谢，不过不用麻烦。在前面地铁站放我下车就好。」
我轻哼一声：\"怎么，怕我知道韩家大宅的位置？\"
韩恕摇摇头，又打字：
「我不回韩家。」
车子驶出车库，融入夜色中的车流。
韩恕安静地靠在座椅上，目光落在窗外流动的霓虹灯上。
他的侧脸线条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锋利，完全不像一个刚被找回来的豪门少爷该有的样子。
\"贫血多久了？\"
我突然问。
他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一颤，转过头来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血红蛋白浓度大概在80到90之间...
我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唇色苍白，甲床发白，呼吸频率比正常人快15%左右。韩家没给你请医生？\"
韩恕低头打字：「请了。在吃药。」
\"庸医。\"
我嗤笑一声，\"这种程度的贫血，至少该输血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打了一行字：「你很懂医学？」
\"略懂。\"
车内陷入沉默。
路灯的光斑在挡风玻璃上快速掠过，像一串被拉长的流星。
我注意到韩恕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而深沉，几乎像是睡着了。
\"到了。\"
我在一个地铁站前停下，\"需要我等你确认安全后再走吗？\"
他摇摇头，迅速打字：「已经很麻烦你了。谢谢。」
犹豫了一下，又补充：「改天请你喝咖啡。」
我挑眉：\"你会说话吧？\"
韩恕的嘴角微微上扬，在手机上打出最后一行字：「有时候。」
他推开车门，夜风立刻灌了进来。
就在他即将关门的瞬间，他无声地用口型问道，\"裴傲青？\"
我点点头：\"改天咖啡。\"
说完便猛踩油门，跑车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后视镜里，韩恕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但奇怪的是，那双银灰色的眼睛仿佛还在注视着我，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