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砸在村部窗棂上的声响越来越密，杨支书往火盆里添了块硬炭，火星子“噼啪”溅起，映得他眼角的皱纹里全是沉郁。
苏念卿将笔记本摊在膝头，钢笔尖悬在“春妮”二字上方，墨水在冻得发僵的指尖下凝出细小的珠，苏念卿总觉得这个事情不太正常，“支书，春妮出事前可有什么不正常的或者特别的事？”
“春妮那丫头，手最巧。”老人的声音像被冰棱割过，带着细碎的裂痕，“知青点的被子破了，都是她带着妇女队去补。周正那小子嘴甜，总夸她绣的花比城里画报上的还好看。”他顿了顿，喉结剧烈滚动，“出事前三天，春妮跟我说头疼，夜里总听见‘滋滋’的电流声，我以为是累着了……”
陆霄凛往苏念卿身边挪了挪，用身体挡住从门缝灌进来的风。
苏念卿思考着，“电流声”难道是...... “支书，你见过那个周正给的药片，是什么样子？”苏念卿的笔尖在纸上划出轻响。
“花花绿绿的糖衣片，装在个铁皮盒子里。”杨支书突然抓住火钳，重重砸在火盆沿上，“当时这个事情也闹得挺大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当时镇卫生院的大夫说，那药里掺了洋地黄，那可是进口药，不好弄？后来是派出所的同志说，那铁皮盒是以前进口罐头改的！”
进口罐头，陆霄凛与苏念卿对视一眼，这个细节在许白薇的案卷里出现过，她当时提到的一个关于“老鬼”组织传递信息的一个物件，就是利用国外的各种物资作为联络暗号。
“巧巧呢？”苏念卿的声音放得更轻，“她出事那天，有没有特别的地方？” 杨支书的眼神瞬间空洞，像被风雪掏空的树洞。
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根褪色的红头绳，绳结处缠着几缕细小的银发：“这是在山沟里找到的。巧巧那天说要去后山捡柴火，我拦她，她说‘听见山坳里有人唱戏’……”
“唱戏？”陆霄凛猛地抬头，“什么戏？”
“《红灯记》选段，”老人的手指摩挲着红头绳，“可巧巧从不听戏。找到她时，人躺在雪窝里，身上没有外伤，就是……”他突然捂住嘴，肩膀剧烈颤抖，“就是后颈有个针孔，跟春妮尸检报告上写的位置一模一样！”
苏念卿的钢笔“啪”地掉在地上，针孔，那会不会......
“杨支书，”她蹲下身，捡起钢笔，指尖却在发抖，“巧巧失踪前，有没有接触过奇怪的人？或者什么外来人？”
“外来人？”老人愣了愣，“对了！出事前半个月，周正带过个戴眼镜的来村里，说是他表哥，在县广播站工作。那人和巧巧说了半天话，走的时候给了她块水果糖。”
陆霄凛突然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李家新房的方向。
他想起在李家墙体上看到的油灰，那不是普通密封胶，是军工专用的防水涂层，凝固后能隔绝一切信号探测。
“支书，”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你那可有周正那一批知青的资料。”
“有的，”杨支书站起来，在靠墙的架子上翻找了一番，拿出来一本资料，“都在这里，你们看看。”
苏念卿和陆霄凛接过来一页一页翻找着，“那一个时段过来的知青都回去吗？”
杨支书指着资料上的一个名字，“没有，就周正和这个叫陈卫东的提前走了，”杨支书想了想，“我没记错的话，当时陈卫东，当年跟周正走得还挺近的，后面好像是进了县化工厂在保卫科当干事。”
“陈卫东？”陆霄凛快速地看着手中关于陈卫东的资料。
“这份资料，我们能拿回去看看吗？”苏念卿询问杨支书。
杨支书看了看他们俩，点了点头，“可以的！”
“好的。”两人又和杨支书寒暄了一下，拿了诊所的钥匙，又去了趟诊所。
诊所里的东西还是上次自己走时的样子，已经没有了蜂蜡的味道，但是还是让苏念卿发现了一些不同。
“陆大哥，有人来过了是不是？”苏念卿用手捏着手上沾到的灰尘。
陆霄凛转过头看了眼苏念卿，“你也发现了？”
“嗯！”苏念卿点了点头，“应该有什么也被处理了，感觉线索一个接一个，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那我们就一个个解开，总有解开的一天，”陆霄凛将苏念卿有些乱的头发拨了拨，“相信我，没问题的。我们先回去再说。”
两人回了苏念卿在杨柳树村的小院，陆霄凛抱着苏念卿，“好了，别愁眉苦脸，等我给你露一手，做点好吃的。”
苏念卿坐在厨房门口翻看着知青档案，陆霄凛蹲在灶台前添柴，火光将他半边脸映得通红。
“陈卫东进县化工厂的日期，”苏念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又落在“县化工厂保卫科干事”这几个字上，“他进化工厂的时间，是在春妮出事前一个月。”
苏念卿的声音在寂静的厨房显得格外清晰，“化工厂，能接触到各种化学品......还有春妮和巧巧后颈都出现了一个针孔，陆大哥，你说春妮和巧巧的针孔，会不会......也是活体电台的实验？”这个想法让她脊背发凉。
陆霄凛坐在灶膛前的小马扎上，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跃，映出眼底的凝重。
“可能性很大，”他沉声道，用火钳拨弄了一下柴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手法太像了。春妮听到的滋滋声，还有唱戏的声音，之前调查沈曼诗的事情时，看到很多活体电台前期死掉的那些试验品，最开始的死得很恐怖，后面的竟然都是笑着死的。
春妮和巧巧绝不是普通的意外，更像是......某种有目的的消除或试验失败。”
陆霄凛掀起锅盖，白菜豆腐的香气漫开来：“周正，还有那个进县化工厂的陈卫东，也得查查。县化工厂这个地方可不简单也没那么容易进。”他用筷子夹起块豆腐尝了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