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平指节轻叩桌面,发出笃笃轻响。
“公主殿下的提议,事关重大,本王需要仔细思量。”
夏君颜唇角微扬,“殿下的顾虑,君颜明白。”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通体温润的玉佩,上面雕琢着繁复而奇异的云纹。
“这枚玉佩,殿下收好,方便日后联络。”
玉佩被轻轻放在桌上,推向乾平。
“时不我待,还望殿下早做决断。”
言下之意,机会,可不会一直等着。
乾平拿起玉佩,入手质感细腻。
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心中念头急转。
“京城鱼龙混杂,公主殿下近来还是少些走动为妙。”
他淡淡提醒一句,算是表达了自己善意。
夏君颜起身,仪态万方。
“多谢殿下提醒,君颜省得。”
她带着侍女,悄然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乾平独自坐在堂中,室内的萧索似乎更浓了几分。
他看着手中的玉佩,眼神晦暗不明。
争,还是不争?
这潭水,已经被人搅动了。
几乎在夏君颜踏出平王府的同时。
一道圣旨自宫中传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震动了整个京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淮安侯李文山,治家不严,教子无方,更纵容恶奴,藐视国法,罪无可恕。”
“然念其旧功,特开天恩,革去其淮安侯爵位,贬为庶民,钦此。”
短短数言,字字千钧!
淮安侯,没了!
曾经的京城显贵,一朝沦为白身!
这消息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花。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无不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淮安侯被撸到底了!”
“我的乖乖,这可是侯爵啊!说没就没了?”
“早就看那李文山不是什么好东西,仗着祖宗的功劳作威作福,活该!”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依我看,这事儿不简单啊,怕是有人在背后运作。”
各路权贵府邸,更是心思各异。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兔死狐悲。
更多的人则在暗中揣测圣意,以及,此事背后真正的推手。
太傅府上,宋濂闭目养神,对外界的喧嚣充耳不闻。
一切,尽在掌握。
而此刻的淮安侯府,早已乱成一锅粥。
圣旨送达的那一刻,整个府邸的天,仿佛都塌了下来。
下人们惊慌失措,生怕大祸临头。
甚至于有的已经不辞而别了。
而李文山本人,几乎是被人架着回来的。
回来之后就瘫坐在正堂,面如死灰。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嘴里喃喃自语。
“二公子!不好了!出大事了!”
一个小厮连滚爬带爬地冲到了李修的屋子。
李修眉头一皱,不悦道。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什么事大惊小怪?”
“侯爷他……他被革爵了!贬为庶民了!”
“你说什么?!”
李修如遭雷击,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
他一把揪住小厮的衣领,双目赤红。
“你再说一遍!父亲怎么了?!”
“圣旨刚到,侯爷,不,老爷他真的被贬为庶民了!”
小厮吓得浑身发抖。
李修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脑袋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那他的侯爵之位,世子之位。
一切都没了?!
“这绝不可能!”李修失魂落魄地嘶吼,声音尖利刺耳。
他心心念念的一切,未来的锦绣前程,在这一瞬间,化为泡影!
“是李玄!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干的!”
李修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怨毒的光芒,面容扭曲。
“那个贱种!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么对我!”
除了李玄,他想不到任何人会如此处心积虑地对付淮安侯府!
在他看来,李玄是有本事将李文山救下来的。
可现在,偏偏就被革职了爵位,那不就是想要他无路可走吗?
巨大的失落和愤怒,瞬间吞噬了他的理智。
李修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状若疯癫。
等跑到前院的时候,李修就看到李文山正坐在正堂。
整个人似乎都有些萧条了,曾经挺拔的脊梁也塌了下去,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连忙跑过去,噗通一声跪倒在李文山面前。
“父亲!父亲您说句话啊!”
李修抓着李文山冰凉的手,声音带着哭腔。
“事情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我们去求陛下!总有办法的,对不对?”
他语无伦次,脑子里乱糟糟的,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不能失去现在的一切!
李文山眼珠动了动,浑浊的目光落在李修身上,却没什么焦距。
他嘴唇嗫嚅几下,终究什么也没说。
天牢里的两天,早就磨平了他所有的棱角和心气。
能活着出来,已经是万幸。
爵位,他不敢再想了。
李修见李文山这副模样,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父亲这是彻底放弃了。
不!他不甘心!
他猛地站起身,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另一个人。
母亲!对,还有母亲!
李修又跌跌撞撞地跑向后院,冲到了顾婉的房间。
顾婉正坐在窗边,神情憔悴,眼圈红肿,显然也知道了消息。
“母亲!”
李修冲过去,再次跪倒在地,这次是抱住了顾婉的腿。
“母亲,您快去求求大哥!您去求求李玄啊!”
“只要您去求他,跪在他面前,他一定会心软的!”
“父亲的爵位,一定能恢复的!”
在他看来,李玄现在风光无限,只要肯开口,淮安侯府事情肯定能办成。
顾婉看着自己从小疼到大的二儿子,此刻却觉得无比陌生。
她慢慢低下头,心头涌上一股悲凉和愤怒。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房间。
顾婉用了狠劲,李修的脸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渗出血丝。
他被打懵了,从小到大,母亲何曾动过他一根手指头。
“你打我?”
顾婉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李修的手都在发抖。
“你当你大哥是什么?你当我是什么?”
她是个女人,可不代表她蠢!
这些年,她对李玄的亏欠,对这个二儿子的偏袒,桩桩件件,她心里有数!
李玄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念着那点血脉情分了。
现在,自己这个大儿子刚刚把当家的救回来,如今这个二儿子倒好,还要自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