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霓的心彻底凉了。
想起刚回京那日，楚云裳看到自己心疼落泪，对自己百般宽慰，拼着可能获罪也要为自己出头，把自己护在羽翼之下。
在永寿宫的那些日子，宫女太监们也对她很恭敬，没有人因为她过得不好而瞧不起她，更没有人因为她在北疆出丑而奚落她。
楚云裳每天都会对她嘘寒问暖，生怕她吃穿用度有什么短缺。知道她日子艰难，娘家倒台了也帮不上忙，还给她带了这么多东西。
再看看眼前这些唯利是图的家人，他们就只看到她的衣裳首饰，对她的苦她的痛完全不予理会。就连王氏这个亲娘，都睁着眼睛说瞎话，说看她过得挺好！
楚云霓只觉得心里翻江倒海，看着眼前这群曾经最亲的人，却觉得那样陌生。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她也不是亲生的，否则王氏怎么会对她如此冷淡如此市侩！
“娘，你仔细看看，我哪里过得好了？哈孜王子不喜欢我，北疆的吃喝也不如大燕，我在北疆处处受人挤兑，这些苦，你们全然不顾吗？”
王氏比她更加不满：“我说云霓啊，你都已经嫁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你穿得溜光水滑，披金戴银地回娘家，还跟娘说你过得不好？那你看看娘，看看你弟弟，我们穿的是什么，吃的又是什么！你怎么不问问我们过得好不好！”
楚云霓别过脸：“若不是娘当初一意孤行，非得要帮着姐姐做出欺君之事，咱们楚家何至于此！”
这话还真不假。若不是有欺君的事儿做引子，明德帝可能没那么快收拾楚家。
可是楚云锦听到耳朵里就不乐意了：“我那是为了自己吗？我还不是为了娘家！你看看你，都嫁人了，混成什么样！你夫君都到咱家门口了居然都不愿进来，这就是你的手段？”
楚云锦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如若当初嫁过去的是我，我早就把哈孜王子捏在手心里了！”
可也巧了，哈孜走到半路上想起来还给楚家准备了见面礼——当然，这见面礼就是寻常礼物，而且准备这些完全是为了楚云霓将来在楚云裳面前说起的时候，他脸上好看。
哈孜走到一半折返回来，还没进门就听到楚云锦这番言论。
哈孜还记恨当初楚云锦强暴他的事情，当即正色道：“此言差矣！云霓郡主比你懂事，比你体贴，更比你漂亮。若当初换做是你这毒妇去和亲，只怕小王早就忍不住把你休了！”
像是生怕老两口再扑过来，说完此话，哈孜就把点心丢给离门口最近的楚云霄和楚弘益，一边往外跑一边对楚云霓喊话：“回门礼我送来了，你好好在娘家待着吧！”
说完便翻身上马，跑得无影无踪。
楚云霓讥讽道：“听到了吧？我比你懂事，比你体贴，更比你漂亮。如果当初真的是你去和亲，只怕北疆会因此和大燕翻脸，到时候你就是大燕的罪人，咱们全家都会因你而抬不起头！”
楚云锦的脸上挂不住，还嘴硬说：“区区北疆有什么可怕的！定国公带一队兵马就把他们平了！”
“你说话不过脑子吗？打仗不需要征兵？打仗就不会死人？就算定国公把北疆平了，又要牺牲多少个家庭的幸福？楚云锦，你可真是自私自利！”
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冷笑道：“哎呀，差点忘了，定国公是差点被你克死的未婚夫呢！倒是不知道定国公他本人有没有忘了这件事？又会不会因为你这个背信弃义勾引二叔的荡妇而带兵出征呢？”
楚云锦恼羞成怒，抬手就要抽楚云霓，被王氏一把抓住。
王氏狠狠甩开楚云锦，对她吼道：“行了！你有完没完！你妹妹哪句话说错了？要不是你，楚家能变成现在这样？要不是你，你小妹会出那事儿？你给我消停点儿，否则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说完还喊楚弘益和楚云霄：“愣着干嘛，还不把这小蹄子刚才抢走的首饰都抢回来，这可是咱家东西！”
楚弘益和楚云霄正在翻看哈孜送来的回门礼。盒子里一点值钱玩意儿都没有，就是按照寻常百姓家的回门礼，买的几样点心、一只烧鸡、一条五花肉和一块布料。
点心都不是酥月斋的，只是随便找了个铺子买的。
烧鸡也不是五味楼的，五花肉看着也不太新鲜，布料都不是整匹。
要是以前，楚弘益早就把这些东西扔出去了。
可是现在这些东西对楚家人来说，那可是宝贝得很。
楚弘益和楚云霄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好，才过来帮着王氏一起跟楚云锦撕吧。
“把东西还给我们！小贱人，你祸害娘家祸害得还不够吗！”
“你们胡说什么！祸害娘家的是楚云裳，若不是她，咱们家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楚云霓起初还能在一旁看戏，听到楚云锦骂二姐，她又站不住了。
“大姐你可算了吧！咱们家犯的罪哪一条不是死罪？要不是有二姐姐在宫里斡旋，你还能有脑袋喘气？还能有手脚在这儿跟爹娘抢东西？”
听话听音，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恶是藏不住的。
楚云锦虽然一对三有点吃力，也听出楚云霓话里有问题。
“你胡扯什么呢？楚云裳要是真在宫里斡旋，咱家至于落得今天这个地步？小贱蹄子你是不是被她收买了？”
楚弘益反手抽楚云锦一巴掌：“你才是小贱蹄子！再敢骂你妹妹，看老子不抽死你！”
楚云霓和雪翠一边收拾散落一地的东西一边嘀咕：“家里出事跟二姐姐有什么关系？还不是你们贪心不足，自己作的孽！爹爹因何倒台别以为我真不知情，若不是有二姐姐在宫里斡旋，咱家都够诛几次九族了！”
楚弘益被女儿说得脸上挂不住，怒道：“咱家出事儿是因为你大姐偷梁换柱欺君罔上，你二姐她若是真帮着娘家，就该让陛下饶恕楚家！”
楚云霓嘲讽道：“爹您每年贪墨陆家给二姐姐送来的银两，娘您捏着二姐姐亲娘留下的嫁妆，加起来总有几百万两银子了吧？手里这么多银子还去贪，您不是自己作死是什么？人在做天在看，您真以为您在户部能一手遮天，做事滴水不漏？说不定陛下早就起了收拾您的心思，大姐的事儿只是个导火索！”
还有好多值钱东西都在楚云锦身上，楚云霓也不急着要，先把散落的东西打了个小包袱塞给雪翠，又摇头叹息道：“爹啊，你赖好也是个探花郎，欺君是什么罪，您总不会不知道吧？如今还能留着这条命在，还不是多亏二姐姐！”
王氏不乐意了：“你胡扯什么呢？陛下给楚家留后路，那是因为你和云英去和亲，你们都是郡主，是有功之臣！”
“若不是二姐姐举荐，我和云英能做上郡主？娘您醒醒吧！您真当和亲是什么好事儿呢？云英是怎么死的，您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