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的血腥气尚未散尽,帝都的暗流已汹涌如沸。巴图之死,乌恩失踪,那块绣着诡异狼瞳的深青色锦缎碎片,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靖王府最隐秘的书房内激荡起无声的惊雷。
烛火跳跃,映照着萧绝手中那片染血的布片,那半睁半闭、瞳孔细长如针的狼瞳图案,在昏黄光线下流转着阴冷的幽芒。“苍狼之瞳……”萧绝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回响,每一个字都淬着寒冰,“北狄王庭藏在影子里的獠牙。阿史那浑把他带来,果然不是偶然。乌恩要么是关键钥匙,要么……就是引我们踏入死局的诱饵。”
沈云昭站在巨大的北境舆图前,指尖划过黑水河蜿蜒如伤疤的曲线,最终停在标注着“青州”的位置。父亲浴血的身影、赵拓叔叔绝望的血书、孙启仁刑讯下吐露的“鹞鹰”与“四海货栈”……所有线索如同毒蛇,死死缠绕住她的心脏。她猛地转身,清冷的眸子里燃烧着焚尽一切的冰焰:“无论诱饵还是钥匙,乌恩必须找到!青州那条线,更要立刻斩断!‘鹞鹰’就在那里,就在我父亲身边!”
“惊沙已在路上。”萧绝将布片置于案上,如同放下战书,“青州所有‘四海货栈’,此刻应已化作铁桶。掘地三尺,必有所获。至于乌恩……”他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紧闭的窗棂,投向驿馆方向,“能在‘苍狼之瞳’眼皮底下消失,绝非易事。要么他有我们不知道的退路,要么……杀巴图的,根本就不是‘苍狼之瞳’的人!”
“王爷是说……灭口者,另有其人?”沈云昭心头一凛。皇帝?太后?还是其他潜藏在暗处的势力?
“未必。”萧绝眼神深邃,“也可能是‘鹞鹰’的爪牙,提前嗅到了危险,断尾求生。巴图死得太巧,乌恩消失得太快。这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消失’,目的就是掐断我们追查黑水河真相的线头!”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无声推开。惊雷一身夜行劲装,带着室外的寒气快步走入,单膝跪地,声音凝重:“王爷,县主!驿馆暗桩有重大发现!”
“讲!”
“巴图房间内,除了打斗痕迹和那块布片,暗桩在窗棂极隐蔽的缝隙里,发现了这个!”惊雷双手呈上一物——一枚小小的、青铜铸造的狼头纽扣!狼眼处镶嵌着两粒细小的墨玉,在烛光下泛着幽光,形制竟与布片上的狼瞳图案有七分神似,却更加古朴狰狞!
“狼头扣?!”萧绝瞳孔骤缩,“北狄王庭‘苍狼卫’的身份标记!只有百夫长以上精锐才有资格佩戴!巴图……他竟是‘苍狼之瞳’的成员?!” 这发现石破天惊!一个使团正使的心腹侍卫长,竟是敌国最神秘谍报组织的核心成员!
“不止如此!”惊雷语速加快,“暗桩循着巴图房间窗下极细微的踩踏痕迹追踪,发现痕迹一路延伸至驿馆后墙一处狗洞,洞外泥泞中留有半枚清晰的脚印——是北狄常见的皮靴底纹,但尺寸偏小,绝非巴图那种壮汉所有!更关键的是,在脚印附近,散落着几根枯黄的、明显不属于驿馆庭院的草屑!经辨认,是帝都西郊‘乱葬岗’附近特有的‘鬼针草’!”
“乱葬岗?鬼针草?”沈云昭眼中精光爆射,“乌恩在给我们留记号!他逃出来了!而且知道有人在追杀他,故意留下了指向乱葬岗的线索!那地方地形复杂,坟茔林立,是绝佳的藏身之所!”
“好一个乌恩!不愧是能在黑水河畔生擒赵拓的百夫长!”萧绝眼中闪过一丝激赏,旋即化为冰冷的决断,“惊雷!立刻调集最精锐的玄甲卫,封锁西郊乱葬岗所有出入口!记住,要外松内紧!一只鸟都不能惊飞!本王亲自去会会这位‘牧奴’!”
“是!”惊雷领命,身影如鬼魅般消失。
“王爷,我同去!”沈云昭语气斩钉截铁。
萧绝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劝阻:“好。但记住,乌恩是关键,更是引蛇出洞的饵。‘苍狼之瞳’的人,甚至‘鹞鹰’的爪牙,可能就在暗处盯着。”
**西郊,乱葬岗。**
残月被厚重的铅云吞没,天地间一片死寂的墨黑。凛冽的朔风穿过枯木嶙峋的枝桠,发出如同冤魂呜咽般的尖啸。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一种若有若无的、尸体腐朽的甜腻味道。无数荒坟野冢杂乱地堆叠着,残破的墓碑东倒西歪,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如同蛰伏的巨兽。
萧绝与沈云昭皆是一身玄色夜行衣,如同融入了这片死亡之地。数十名玄甲卫精锐早已无声无息地散入坟茔深处,布下天罗地网。两人在惊雷的指引下,来到一处被枯藤半掩的塌陷坟冢前。地上,几根枯黄的鬼针草散落在湿冷的泥土上,指向坟冢内部黑黢黢的洞口。
“脚印痕迹在这里消失。”惊雷压低声音,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黑暗。
萧绝示意惊雷警戒,自己则与沈云昭对视一眼,率先矮身钻入那仅容一人通过的狭小洞口。一股浓烈的霉味和土腥气扑面而来。洞内狭窄曲折,向下延伸数丈后,空间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废弃的砖石墓室。角落一堆枯草上,蜷缩着一个黑影。
借着萧绝手中夜明珠微弱的光芒,沈云昭看清了那人——身材不算高大,却异常精悍,穿着破烂的北狄皮袍,裸露的皮肤上布满新旧鞭痕,尤其背部,皮开肉绽的伤口虽已结痂,依旧狰狞可怖。他脸上布满风霜刻痕,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却亮得惊人,如同荒野中的孤狼,充满了警惕、疲惫,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仇恨与绝望。
正是乌恩!
他看到萧绝和沈云昭,身体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野兽,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
“乌恩?”萧绝的声音在封闭的墓室中显得格外清晰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却并无杀意,“我们是来找你问清黑水河真相的人。巴图已死,你留下的线索,我们找到了。”
听到“巴图已死”,乌恩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眼中闪过一丝快意,随即又被更深的警惕取代。他目光锐利地扫过萧绝,最后落在沈云昭脸上,用生硬却清晰的大胤官话问道:“你……是沈烈的女儿?”
沈云昭心头一震,上前一步:“我是沈云昭。镇北侯沈烈,是我父亲。”
“沈烈……”乌恩低低念出这个名字,眼中翻涌起极其复杂的光芒——有对敌人的敬畏,有对勇者的惋惜,更有一种刻骨的悲愤!他猛地撕开自己破烂的皮袍前襟,露出胸膛上一道深可见骨、几乎贯穿心脏的陈旧刀疤!
“看!”乌恩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嘶吼,指着那道狰狞的伤疤,“这道疤!是黑水河畔,你父亲沈烈留下的!他为了救赵拓,一人一骑,冲进我百人队中!连斩我二十七名勇士!最后这一刀,差点要了我的命!”他眼中迸射出狼一般的光芒,“这样的英雄!怎么可能被自己最信任的副将背叛?!那份认罪书……是假的!是阿史那咄吉那个魔鬼!为了掩盖真相!为了保住他在王庭的地位!逼着赵拓将军写的!赵将军他……宁死不屈!被打断了全身骨头!最后……最后是被人按着他的手……蘸着他自己的血……按上去的!”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亲耳听到赵拓遭受如此酷刑,沈云昭依旧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被萧绝及时扶住。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眼中燃烧的恨意几乎要焚毁这黑暗的墓室!
“掩盖什么真相?”萧绝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寒铁,直指核心,“除了通敌,还有什么值得阿史那咄吉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不惜污蔑一个战死的英雄?”
乌恩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仿佛回忆起了极其可怕的事情。他警惕地看了看墓室入口,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寒意:“因为……因为沈烈将军……根本不是死于战败!他是……他是死于刺杀!在我们合围之前……他就已经……重伤垂危了!”
“什么?!”沈云昭和萧绝同时失声!
“是内鬼!”乌恩眼中爆射出仇恨的光芒,“一个穿着你们大胤将军铠甲的人!在战场最混乱的时候,从背后……用淬毒的弩箭……射中了沈将军的后心!那一箭……极其歹毒!是专门用来对付高手的‘破罡箭’!沈将军当时正在全力冲杀救援赵拓,护体罡气薄弱……才被一击得手!”他猛地指向沈云昭,“那个内鬼……他得手后……朝着赵拓将军的方向……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像……像一只收拢翅膀的鹰!”
**鹞鹰!**
沈云昭脑中轰然炸响!孙启仁供出的代号!潜伏在父亲身边、职位不低的细作!竟然在战场上,在数万将士眼前,亲手弑杀了主帅!
“你看清他的脸了吗?”萧绝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乌恩痛苦地摇头:“距离太远……硝烟弥漫……只看到身形……中等偏瘦……动作……很利落……像个……像个读书人……不像常年厮杀的武将……” 这个描述,极其模糊,却又隐隐指向某个方向。
“那个手势……你确定是收拢翅膀的鹰?”沈云昭追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确定!”乌恩用力点头,眼中是草原人特有的笃定,“我们草原人敬重鹰隼,那手势我不会看错!而且……”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下定决心般,从怀中贴身皮囊里,极其珍重地取出一物——一枚小小的、边缘被火燎过、染着暗褐色血迹的青铜令牌残片!
令牌残片上,刻着一只线条凌厉、收拢翅膀、俯冲而下的鹰隼图案!鹰眼处镶嵌的宝石早已脱落,只留下一个空洞,却更显狰狞!
“这……这是……”沈云昭呼吸一窒!这令牌的形制……她似乎在父亲的书房见过类似的图样!
“这是赵拓将军被拖走前……拼死扔向我的方向……落在我身边的……”乌恩的声音带着悲怆,“他当时……看着我……嘴巴动了动……好像……在说……‘鹞鹰’……‘证据’……”
沈云昭颤抖着手,接过那枚冰冷的、染血的残片。父亲的冤屈,赵拓叔叔的惨死,七万沈家军将士的血债……所有的线索,所有的仇恨,最终都汇聚到这一枚小小的令牌上!汇聚到那个代号“鹞鹰”、隐藏极深的内鬼身上!
“乌恩,你可愿随我们回京,在金殿之上,将你所见所闻,公之于众?”萧绝目光如炬,沉声问道,“为你自己,也为含冤的沈将军和赵将军,讨一个公道!”
乌恩眼中燃起熊熊火焰,那是复仇的火焰,也是寻求解脱的火焰。他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声响:“我乌恩,以草原长生天起誓!愿随你们去!指认阿史那咄吉的罪行!指认那个卑鄙的内鬼!只求……只求事后,给我一个痛快!”他深知,无论结果如何,背叛部族,他已是死路一条。
“好!”萧绝沉声应诺,“本王保你家人平安,不受牵连!”
**三日后,朝会。奉天殿。**
金碧辉煌的殿堂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皇帝萧衍高踞御座,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三皇子萧玦被废圈禁,孙启仁下狱待审,北狄使团又爆出侍卫长被杀、牧奴失踪的丑闻,再加上黑水河旧案被沈云昭当众质疑……一连串的打击,让这位帝王如同受伤的雄狮,随时可能择人而噬。他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反复逡巡在殿中那个垂首肃立的紫衣身影——沈云昭身上。
百官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唯有靖王萧绝,玄色蟒袍,身姿如渊渟岳峙,静立丹陛之侧,深邃的眼眸古井无波,却自有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
“陛下!”刑部尚书硬着头皮出列,呈上奏本,“逆臣孙启仁贪墨漕银、构陷忠良、杀人灭口一案,三司会审已有初步结果,其罪证确凿,供认不讳。然,其供词中攀扯三皇子……及涉及北境军需、泄露军情等事,干系重大,尚需进一步……”
“攀扯?”皇帝冷冷打断,声音如同冰棱刮过琉璃,“孙启仁一个将死之人,胡乱攀咬,其言岂可尽信?三皇子之事,朕自有圣裁!至于北境军需……”他目光如刀,猛地刺向萧绝,“靖王!你执掌北境多年,军需转运,皆由你靖王府督办!出了如此纰漏,你作何解释?!”
这一手祸水东引,狠辣至极!直接将火烧向萧绝!
百官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萧绝身上。
萧绝面色沉静,出列一步,声音沉稳有力,带着金戈之气:“回禀父皇。北境军需转运,自有章程,兵部、户部、转运使司各司其职。儿臣督军在外,重在御敌布防,转运具体事务,由各司衙门负责。孙启仁身为户部侍郎,利用职权之便,勾结奸商,于粮秣军械上做手脚,证据确凿,此乃其个人贪渎枉法,与北境督办事宜无关。儿臣驭下不严,确有失察之责,甘领父皇责罚。然,”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如电扫过文官队列中几个面色发白的户部官员,“若有人欲借此混淆视听,将个人贪渎之罪,攀诬为北境防务疏失,儿臣……绝不答应!”
他虽自称失察,却将责任牢牢钉死在孙启仁个人贪渎上,更反将一军,警告那些想借题发挥之人!气势之盛,让那几个想附议皇帝的官员瞬间缩了回去。
皇帝脸色更加难看,正欲发作。
“陛下!”沈云昭清越的声音骤然响起,如同玉磬击破沉闷!她一步踏出,身姿笔挺,紫衣银裘在殿中烛火映照下,竟有凛然不可侵犯之势!手中,高高举起一卷厚厚的文书!
“臣女沈云昭,有本启奏!此乃逆贼孙启仁亲笔画押之供状!其上清楚供述,其受三皇子萧玦及幕僚孙先生指使,于七年前黑水河之役前,利用职权,于转运途中,在沈家军粮草中掺入霉粮,于箭矢中混入劣铁,更故意拖延一批关键弩箭与伤药!致使前线将士饥寒交迫,伤患得不到及时救治!其目的,便是要让镇北侯沈烈吃败仗,削弱靖王殿下在军中的威望,为三皇子染指北境兵权铺路!”
“轰——!”
大殿瞬间炸开了锅!虽然早有风声,但当这血淋淋的指控被沈云昭以孙启仁的供状为证,当众宣读出来时,其震撼力依旧石破天惊!通敌资敌已是重罪,为了争权夺利,竟在军需上动手脚,坑害戍边将士!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妖女!血口喷人!”皇帝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站起,指着沈云昭厉喝,“孙启仁的供状?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严刑逼供,屈打成招!伪造构陷!朕看你沈云昭才是包藏祸心,意图颠覆朝纲!”
“陛下息怒!昭阳县主此言,可有实证?”首辅周阁老急忙出列,试图缓和,但老眼中也充满了震惊。
“实证?”沈云昭面对皇帝的滔天怒火,毫无惧色,声音反而更加清亮,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陛下要实证?好!臣女今日,便给陛下铁证!给这满朝文武,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她猛地转身,目光如炬,直射殿门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带人证——北狄使团牧奴,前百夫长,乌恩!带物证——赵拓将军临死前拼死保存的‘鹞鹰’令牌残片!”
“轰——!”
这一声,比刚才更加震撼!北狄牧奴?!赵拓的遗物?!
殿门轰然洞开!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惊雷亲自押着一个身穿破旧皮袍、浑身鞭痕、却背脊挺直的身影,一步步走入这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中心的金銮殿!正是乌恩!他手中,紧紧攥着那枚染血的青铜令牌残片!
而在乌恩身后,两名玄甲卫抬着一副蒙着白布的担架,浓烈的血腥气和死亡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这……这是何物?!”有大臣惊骇失声。
沈云昭目光冰冷,带着刻骨的恨意,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这便是昨日深夜,试图潜入靖王府别院刺杀乌恩灭口的刺客尸身!其身上所穿,乃我大胤军中制式软甲!其致命伤旁,遗落此物!”她猛地从袖中取出一物,高高举起!
——正是那枚镶嵌墨玉的青铜狼头纽扣!在殿内无数烛火映照下,狼眼泛着幽冷的寒光!
“苍狼之瞳!”有见识广博的老臣失声惊呼!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北狄最神秘的秘谍组织成员,穿着大胤军中的软甲,刺杀关键人证!这意味着什么?!
乌恩走到大殿中央,无视四面八方或惊骇或恶意的目光,对着御座方向,行了一个标准的北狄抚胸礼,然后用生硬却无比清晰的大胤官话,将他如何在黑水河畔目睹沈烈被内鬼刺杀,赵拓如何被酷刑逼供,那份认罪书如何伪造,以及那枚令牌残片的来历……原原本本,声如洪钟地讲述了一遍!
“……那个内鬼!代号‘鹞鹰’!他穿着你们的将军铠甲!用淬毒的弩箭从背后射杀了沈烈将军!还对着赵拓将军的方向,做了这个手势!”乌恩猛地抬起手,做了一个鹰隼收拢翅膀俯冲的手势,与令牌上的图案一模一样!“沈将军……是死于自己人的背叛!死于你们大胤朝廷内部的倾轧和通敌!赵拓将军……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他不是叛徒!”
乌恩的声音如同悲愤的控诉,响彻死寂的大殿!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皇帝的脸上,砸在那些心怀鬼胎的朝臣心上!真相如此残酷,如此不堪!
“陛下!”沈云昭在乌恩话音落下的瞬间,向前一步,目光如利剑般刺向御座上的帝王,声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悲怆与力量,“这!便是臣女要献上的‘通敌铁证’!这!便是黑水河畔七万忠魂血染黄沙的真相!这!便是三皇子萧玦、孙启仁之流,为一己私利,勾结敌国,戕害忠良,动摇国本的如山罪证!请陛下!为枉死的忠魂!为蒙冤的英烈!主持公道!严惩国贼!以正朝纲!以安天下!”
死寂!绝对的死寂!
奉天殿内,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烛火燃烧的噼啪声。皇帝萧衍脸色由铁青转为惨白,再由惨白转为一种死灰般的颓败,他死死抓着御座的扶手,指节捏得发白,身体微微颤抖,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他看着殿中那个昂然而立、如同带刺寒梅般的女子,看着那个指证他儿子的北狄牧奴,看着那枚染血的令牌和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刺客尸体……一股巨大的、冰冷的、被彻底撕下遮羞布的无力感和暴怒,几乎要将他吞噬!
萧绝无声地走到沈云昭身边,玄色的身影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与她并肩而立。他没有说话,但那深邃眼眸中翻涌的寒芒与无言的支撑,便是最强大的力量。
顾砚舟从文官队列中走出,对着御座深深一揖,声音清朗而坚定:“陛下!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通敌叛国,戕害忠良,动摇国本,此乃十恶不赦之罪!请陛下顺应天理民心,严惩元凶,告慰忠魂,重整朝纲!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请陛下严惩元凶!重整朝纲!” 武将队列中,以雷豹为首的数名沈家军旧部,双目赤红,轰然跪倒,声音嘶哑悲愤,如同受伤猛兽的咆哮!
“请陛下严惩元凶!重整朝纲!” 越来越多的官员,被这血淋淋的真相所震撼,被沈云昭的勇气和萧绝的威势所慑,纷纷出列附议!声音如同滚雷,汇聚成一股不可抗拒的洪流,冲击着御座之上那摇摇欲坠的帝王权威!
皇帝萧衍颓然地瘫坐在御座上,看着下方那一片黑压压跪倒的身影,看着那个紫衣银裘、目光如冰似火的女子,看着那个如同战神般护卫在她身侧的玄色亲灼王……他知道,大势已去。他精心维持的平衡,他用来制衡的棋子,在这一刻,被沈云昭以最惨烈、最无可辩驳的方式,彻底掀翻!金殿之上,通敌铁证如山崩,万钧雷霆之下,纵是帝王,亦难掩这被血与火灼穿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