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如同千万把钢刀,裹挟着残雪狠狠刮过朝歌残破的城墙。墙面上斑驳的裂痕里,还凝固着前日大战留下的暗红血迹,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刺目。林渊勒住缰绳,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霜花。他回望这座满目疮痍的城池,三日前在此立下誓言的场景历历在目 —— 鹿台之上,纣王怀中的妲己笑得妖娆,腕间符文银镯泛着幽光,而城墙下,流民们蜷缩在街角,一个孩童捧着发馊的粥碗,蛆虫在粥面上不安地蠕动,孩童身旁的母亲默默流泪,用布满冻疮的手捂住孩子的眼睛。
“报 ——” 斥候的呼喊撕破寒风,马蹄声由远及近,溅起的泥浆在结冰的地面炸开,划出一道道黑色的裂痕。“前方三十里发现西方教标记,沼泽区域瘴气渐浓,能见度不足十步!” 林渊瞳孔微缩,怀中比干王叔留下的玉珏突然发烫,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股灼热,仿佛要将他的皮肤灼伤。这热度与三日前鹿台对峙时,妲己甩出的淬毒银针带来的寒意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心悸。他伸手按住腰间佩剑,精铁锻造的剑柄上,工匠特意刻下的饕餮纹硌得掌心生疼,让他回想起在朝歌兵工厂的日日夜夜 —— 为改良青铜配方,他与工匠王石反复试验,当第一块加入陨铁的剑坯成型时,飞溅的火星在王石布满老茧的手上烫出焦痕,而王石却只是憨厚地笑着,说这伤不算什么。
三万将士的队伍如同一条银鳞巨蟒,在雪原上蜿蜒前行。队伍中几辆特制战车格外显眼,车辕上还残留着工匠王石调试时蹭上的铜锈,车轮碾过积雪,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林渊骑在马上,不时回头望向身后的队伍,士兵们的甲胄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可他知道,在这冰冷的铠甲下,是一颗颗因恐惧和不安而跳动的心。西方教的恐怖传闻早已在军中蔓延,那些被妖术折磨的惨状,让每个人都如临大敌。
三日后,北海营地的了望塔上,木板在狂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林渊扶着摇晃的塔栏,望着远处雾气弥漫的沼泽。那里的水面泛着与羊皮地图上如出一辙的青黑色,宛如一片被诅咒的死水。时不时地,巨大的气泡从水底冒出,“咕嘟咕嘟” 地破裂,溅起的水花落在周边的腐木上,发出 “嗤嗤” 的腐蚀声。那些腐木早已没了生机,表面布满孔洞,在昏暗的光线下,宛如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林渊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第一卷中地下祭坛的场景,那些被献祭的修士,他们的血液汩汩流入法阵,发出的声响与此刻沼泽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他耳边回荡。他下意识摸向胸口,那里藏着从遗迹带出的半块玉珏,图腾纹路与沙盘上叛军据点的标记隐隐相似,仿佛在暗示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殿下,姜武将军求见。” 亲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林渊的回忆。他转身走下了望塔,木质阶梯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跳上,与那日在鹿台跪求纣王时,玉石地砖撞击膝盖的声音重叠。寒风呼啸着卷起他的披风,猎猎作响,恍惚间他又看到妲己嘴角勾起的阴笑,那笑容里藏着无尽的阴谋与恶意。
营帐内,牛油灯昏黄的光芒在风中摇曳不定,将姜武等一众将领的影子投射在粗糙的牛皮帐壁上,影影绰绰,宛如群魔乱舞。姜武皱着眉头,脸上的皱纹比朝歌城墙上的裂痕更深,忧虑几乎要从他的眼神中溢出来:“殿下,明日便是演练新战术的日子,可士兵们还是多有抵触。他们练了十几年的传统阵法,突然要改,实在难以适应,军中怨言颇多。有人甚至私下说,这是在拿他们的性命冒险。”
林渊走到沙盘前,蹲下身子,手指轻轻抚过那些代表敌军的小旗。想起在朝歌城郊营地推演战术时,老将李通也是这般双臂抱胸,冷哼着质疑 “三三制”,眼中满是不信任。“我明白,改变从来都不是易事。”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在朝歌整顿军队时磨出的沙哑,“但北海的地形与朝歌不同,沼泽、泥潭遍布,传统阵法在这儿就如同行动迟缓的巨兽,一旦陷入,便是活靶子。西方教和叛军设下‘幽冥鬼阵’,豢养妖物,手段阴毒狠辣。你们可还记得朝歌城破时的惨状?那些百姓的哭喊声,至今还在我耳边回荡。如果我们不革新,如何破敌?如何守护商朝的子民?难道要让北海的百姓,也遭受同样的厄运吗?”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桌上的沙盘歪斜,小旗纷纷倒下。林渊稳住身形,脑海中闪过在兵工厂试验改良弩机时的画面 —— 因后坐力过大,弩机直接震翻了工作台,碎片四溅,差点伤到工匠。“是‘幽冥鬼阵’!” 他眼神一凛,瞳孔微微收缩,“他们开始行动了,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快。” 他握紧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就像那日得知北海叛军以活人献祭时,心中泛起的绞痛。愤怒与担忧在他心中翻涌,他知道,一场恶战即将来临。
众人跑出营帐,北方天空乌云密布,仿佛一块巨大的黑幕笼罩苍穹,紫色雷光不断闪烁,如同一把把利剑,要将天空劈成两半。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瞬间唤醒他在遗迹洞穴中遭遇西方教伏击的记忆。那时候,他和死士们在黑暗中与敌人厮杀,每一次刀刃的碰撞都伴随着生死一线。此刻,看着天空中诡异的景象,他知道,这次的敌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回到营帐,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林渊拿起木棍,在沙盘上比划,详细讲解 “三三制” 的战术要领。他的眼前浮现出在朝歌训练斥候队的场景 —— 那些士兵反复练习哨音辨识,直到喉咙嘶哑,却依然坚持训练。当年轻将领担忧协同问题时,他掏出铜哨,哨音清亮却让他想起朝歌城破之夜,难民绝望的哭号。而老将李通的质疑,更让他回想起在朝歌首次提出改革时,满朝文武的冷眼。那时的他,孤立无援,却从未放弃,如今,他依然要带着这份坚定,带领将士们走向胜利。
当晚,林渊在营帐内研究 “幽冥鬼阵” 图,烛光下扭曲的线条仿佛有了生命,在他眼前不断变幻。突然,一阵冷风灌进营帐,烛火 “啪” 的一声熄灭。黑暗中,玉珏发出的幽幽蓝光与那日在遗迹洞穴中如出一辙。地面投射的地图标记,与他在朝歌城郊发现的上古祭坛残碑纹路暗合,这让他不禁想起比干王叔临终前的嘱托,心跳愈发急促。他知道,这神秘的玉珏,或许就是解开西方教阴谋的关键,也是他们战胜敌人的希望所在。
与此同时,在叛军营地,阴森的雾气弥漫,仿佛给整个营地披上了一层死亡的面纱。一个黑袍人站在 “幽冥鬼阵” 前,他的面容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下,看不清模样。他手中的法杖顶端镶嵌的红宝石,与林渊在遗迹中见过的献祭法器一模一样,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商朝军队,就等着在这阵法中覆灭吧。九婴大人苏醒之日,便是商朝灭亡之时!” 随着他的话语,阵法中传出阵阵鬼哭狼嚎,与林渊在朝歌地下听到的亡魂悲泣别无二致。而这一切,都将在明日的战术演练中,与林渊的新战略正面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