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裹挟着北海的咸腥与刺骨寒意,如千万把钢刀刮过营地。李通的战马浑身浴血,鬃毛上结着冰碴,在晨光中飞驰而来。马蹄踏碎薄冰的脆响惊飞了城楼上的夜枭,姜武早已身披未系好的玄铁铠甲候在辕门外,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远处,当看到李通染血的披风在风中如破碎的战旗翻飞时,握在剑柄上的手骤然青筋暴起。铠甲缝隙间还残留着昨夜演练时的汗渍,此刻却被寒风迅速吹干,在甲胄表面结出一层白霜。
“朝歌危在旦夕!” 李通滚鞍下马,踉跄着扶住辕门立柱,喉间涌上的血腥味让他每说一个字都像吞咽碎铁,“妲己操控朝堂,西方教的先遣军最迟三日后抵达!” 话音未落,姜武腰间佩剑 “呛啷” 出鞘三寸,寒芒映得他面容扭曲:“传令!全军停止休整,即刻进入一级战备!” 他的怒吼震得辕门横梁上的积尘簌簌掉落,远处操练场的士兵们闻声齐刷刷转头,手中兵器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几个正在擦拭兵器的新兵甚至不小心割破了手指,鲜血滴落在锃亮的枪尖上。
中军大帐内,牛皮地图铺满整张长案,压在四角的青铜虎符泛着冷光。姜武用匕首尖狠狠戳向海岸线:“从月牙湾到虎头崖,三百里防线必须滴水不漏!符文术士听令 ——” 他话音未落,白发老术士颤抖着展开泛黄的古籍,干枯的手指划过书页间夹着的曼陀罗花瓣:“三重符文阵叠加需活人心血为引,否则......”“用我的!” 李通突然抽出短刃,寒光闪过,掌心已裂开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滴落在符文图纸上,将古老的符号染成诡异的殷红,“以精血为祭,护我北海!” 帐内众人屏息,唯有鲜血渗入羊皮纸的 “滋滋” 声格外清晰。一旁的年轻术士紧张得直冒冷汗,手中的鹅毛笔在宣纸上晕开一大团墨渍。
营地外,防御工事改造现场一片热火朝天。数百名士兵腰系粗麻绳,如壁虎般攀爬在高耸的夯土城墙上。“嘿哟 —— 嘿哟 ——” 的号子声与夯锤砸地的闷响交织,震得地面微微发颤。姜武踩着摇摇晃晃的竹梯爬上箭楼,青铜尺在垛口处来回丈量:“再凿深三寸!让弩手能探出半截身子!” 话音未落,东南角传来 “轰隆” 巨响 —— 新砌的了望塔因地基不稳轰然倒塌。烟尘中,几个士兵挣扎着爬出废墟,其中一人小腿被木梁压住,疼得面色惨白。姜武冲过去搬开木梁,解下披风裹住伤员:“送医官处!所有地基连夜用黏土重夯,掺三斤碎铁!” 他转头看向工程主管,目光如炬:“若再有差池,军法处置!” 主管额头冷汗直冒,连连点头,转身时不小心撞翻了一旁的泥浆桶,褐色的泥浆溅在崭新的城墙砖上。
兵器工坊内,炉火将王铁手的脸映得通红,他举着改良后的弩机,手臂青筋突突跳动:“将军!这弩臂用北海寒铁与南疆藤筋混锻,射程增三十丈!” 扳机扣动,弩箭 “嗖” 地穿透三层牛皮靶,余力钉入岩壁激起碎石。姜武却用剑尖挑起弩机缝隙里的木屑:“打磨十遍!明日午时前造出五百架,少一架,提头来见!” 工坊内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锉磨声,火星四溅,与熔炉的火光交织成一片炽热的星河。角落里,一个学徒因长时间握锤,手臂酸痛难忍,一不留神,手中的锉刀滑落,在地上砸出清脆的响声。
后勤库房内,参军抱着账本的手指几乎掐进纸页:“箭矢仅剩三万,粮草撑不过十日......” 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争吵。姜武冲出去,见几个士兵正与粮秣官撕扯。“兄弟们饿着肚子训练,凭什么克扣?” 一名士兵怒吼。姜武扯开众人,将自己的干粮袋狠狠摔在地上:“从今日起,将领减粮六成!” 他转头对参军下令:“派死士扮流民,潜入敌占区劫粮。记住 —— 伤百姓者,军法处置!” 此时,一个负责搬运粮草的老卒蹒跚走来,他背着沉重的粮袋,脚步虚浮,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粮袋里的谷物洒落了一些在地上。姜武见状,心中一紧,快步上前帮老卒稳住粮袋,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夜幕降临,训练场上依然灯火通明。“变阵!” 旗手令旗挥动,方阵如潮水涌动,却在转向时出现缺口。姜武抄起铜锣冲进队伍:“右翼慢半拍!再练二十遍!” 一个新兵体力不支摔倒,膝盖在冻土上擦出长长的血痕。姜武怒喝:“战场上没人等你!” 可当新兵咬着牙爬起继续训练时,他却悄悄吩咐亲兵送去金疮药和热水。训练间隙,几个老兵围坐在一起,低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战事,他们粗糙的手掌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眼神中既有对敌人的仇恨,也有对未知的担忧。
深夜,李通与姜武登上城头。远处海面,西方教的战船如黑色甲虫密密麻麻,船帆上幽蓝符文在月光下明灭,仿佛无数窥视的眼睛。海面上时不时传来低沉的号角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阴森。姜武握紧剑柄:“他们来了。” 李通解下披风裹住瑟瑟发抖的哨兵,低声传令:“所有符文陷阱灌满桐油,火折子备齐。待敌军踏入三里射程......” 火把在寒风中摇曳,将两人染血的铠甲映得通红,城墙上的阴影如巨兽般延伸向远方,静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城墙下,几只野狗在啃食着白天战斗留下的残肉,时不时发出几声低吠,为这压抑的氛围更添一丝恐怖。
夜色浓稠如化不开的沥青,将群山死死裹住。林渊等人赶着的三辆马车,车轮上特意裹着浸湿的麻布,却仍无法完全消弭碾压碎石的声响。队伍最前端的老车夫王伯,掌心沁出的冷汗将缰绳浸得发潮,他每一次回头望向林渊,浑浊的眼睛里都盛满了不安,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仿佛随时都会被恐惧掐住咽喉。空气中弥漫的腐臭味愈发浓烈,混杂着某种类似硫磺燃烧的刺鼻气息,如同一把把细小的钢针,扎得众人鼻腔火辣辣地刺痛,甚至有人忍不住连连咳嗽,却又不敢发出太大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