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桥尴尬地笑了笑，但不笑笑又能怎么办呢？
“你还笑！还钱！你还差我多少？嗯……没错，八百两，先把你那五百两交出来吧！剩下三百慢慢还。”
柳雨薇嘟囔着嘴，像是气得不轻。
这话陆桥可不能接，那五百两在怀里还没捂热。
他咳嗽了两声，朝着前方走去，嘴里问道：“咳咳，对了，你今天回家到底看到了什么？”
柳雨薇抿着嘴跟在后面，沉默几秒后还是接话了。
她蹦蹦跳跳跑到陆桥前面去拦住他，得意洋洋地说：
“是‘守夜人’！我看到‘守夜人’了！”
“你不是回家吗？怎么会看到‘守夜人’？”陆桥大惊。
守夜人是被镌刻灵魂烙印的死囚，应该待在地牢才对。
柳雨薇摇了摇头。
“你知道的，我家视野开阔，可以从上而下看到很远的地方。那些‘守夜人’游荡在泗水乡以外，他们穿着灰色的斗篷，就在田地以外的地方，好些叔叔都抱怨这样他们会被耽误农活。”
陆桥点了点头，“没错，‘守夜人’不分敌我，一旦进入它们的感知范围是很危险的。看来衙门还是很小心的，依然对外保持警惕。”
柳雨薇却叹了口气，“你好平淡啊兄台！能不能给点情绪价值啊？”
……
道路两旁的路灯照亮街道。
在抵达朱家大宅之前，陆桥就远远看见一棵高耸的大树。
“那是朱家的大桐树，据说有超过五百年了。”柳雨薇轻声说道。
“喔！那算是祖宗留下的吧！”陆桥感叹道。
谁知柳雨薇摇了摇头，“是朱老年轻的时候种的。”
“普通人能活五百年？”陆桥惊呆了，“朱老不会是个妖精吧？”
柳雨薇快速拍了他一下，嗔怒道：“别瞎说，朱老在泗水乡可算是德高望重！”
“开玩笑嘛。”陆桥赶紧改口，“说明朱老修行过。”
朱家大宅比衙门要霸气得多。
两尊汉白玉石狮昂首踞坐，爪下绣球与幼狮的纹路被用錾子复刻得纤毫毕现，狮瞳嵌了黑曜石，灯光一晃，远远看去竟似活物般灼灼生辉。
门楣上“德荫千秋”四个鎏金大字刚补过漆，衬着背后整块黄花梨木匾额，沉甸甸压住半街浮尘。
青砖墁地换成了水磨方砖，缝隙里填着糯米灰浆，光洁如镜面。
一些小孩在门前玩耍，几股大小各不相同的灵动水流在空中回转。
柳雨薇在下方走得战战兢兢，但还是有一股失控朝她扑了过来。
“啪！”
陆桥随手把水流打散。
小孩哥们呵呵咧咧地笑。
但下一刻，陆桥周身火焰熊熊燃烧，化作几只飞鸟扑向小孩们。
炙热扑面，小孩们惊恐地手忙脚乱转身就跑，留下一街尖叫。
柳雨薇又一巴掌扇他胳膊上，这次下手比之前重，她再次怒道：“你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陆桥哈哈大笑，散了火鸟，大摇大摆地走向朱家大门。
或许是事先有所察觉，朱家管家也早早站在门口石台上。
他面带微笑，两鬓斑白，紧身的青黑色衣袍上绣着精致的纹理。
“门前孩童顽劣，让二位见笑了。”
陆桥微笑拱手，而柳雨薇双手虚握相叠，施了个万福。
“柳雨薇，见过山爷爷。”
“哈哈哈，你我便不用如此了，薇丫头。”朱山侧身抬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朱老正好在等你们，请进吧。”
陆桥看了眼柳雨薇，后者微微点头，他才拾阶而上。
管家朱山在前面引路，柳雨薇带着陆桥跟在后头。
“咳咳，”朱山突然轻咳了一声，“薇丫头……”
“啊？”
“陆大人是客……”
“我知道啊。”
朱山哭笑不得，“你跟老夫不用客气，但不是叫你跟陆大人也不用客气。”
柳雨薇愣了一下，明白了朱山是说自己不应该走在陆桥前面。
但她脱口而出的是：“没关系，他不在意。”
朱山也愣了一下，“什么？”
“管家爷爷……我……不在意的……”陆桥点着头，小心翼翼地说。
三人穿廊而过，陆桥注意到，朱家大院的东边有座花园，那远远就能看见的引人入胜大桐树就在花园中间。
站在花园内看，它竟然足足有三十米高，树皮灰色，枝条粗壮。
树下坐着一人，他面容枯槁，瘦小的身体几乎陷进椅子里。
地面被铺上了一块不太大的毯子，上面摆好茶几、瓜果以及各类甜食。
茶几旁一座小火炉呼呼燃烧，玻璃壶具里褐色的汤汁翻滚。
在管家的带领下，他们在朱老的对面坐下。
朱老招了招手，笑着示意柳雨薇坐自己身边。
她倒是乖巧自在，身姿悠然坐了过去。
朱老一个眼神，管家朱山便屏退了下人们，自己也一同离场。
几分钟的功夫，偌大的花园就剩下陆桥三人。
“小陆，想吃什么随意。”朱老冲着桌面扬了扬下巴。
陆桥拱手回应：“多谢朱老，晚辈和柳姑娘已经吃过饭……”
陆桥才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柳雨薇已经伸手抓抓拿拿，往嘴里噗噗塞去，像个饿死鬼。
她抹了把嘴，冲着陆桥翻了个白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桥也反应过来了，自己和柳雨薇一起吃的是午饭，现在天已经黑了，但是还没有吃晚饭。
一想到这，他咽了咽口水。
柳雨薇恰到时机地给他递了块糕点在嘴边。
“有什么事情可以边吃边说，放心吧，朱老很好的。这是红豆团子，算是咱们这的特产，红豆馅混花生碎与金桔蜜饯。尝尝看，味道很好的，不骗你。”
陆桥呆住了，甚至有些恍惚，倒不是因为饿晕的缘故。
许多灵修几天几夜不吃都行，例如前阵子的月梅。
可这一刻，他听见柳雨薇婉转的声音，仿佛恶魔的呢喃，不知不觉就张开了嘴，柳雨薇轻轻把红豆团子往他嘴里放了放。
一口咬下，草香和甜腻感席卷口腔。
朱老笑着喊道：“来人，给他们做点主食。”
花园外阴影扭动，发出一个幽幽的声音：“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