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璟霜被这强大的气场和不容置疑的命令镇住了,他抽噎着,小鼻子一吸一吸,似懂非懂,但感受到那份绝对的庇护,下意识地用力点了点头,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安抚好受惊的小兽,湛驹鹏这才缓缓直起身。
他没有立刻理会身后脸色铁青的周易伏,而是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缓缓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员工。
“还有你们。”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砸得众人心头一颤,“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手?”
那冰冷的质问让空气温度骤降。
“有人在我的地方闹事,还需要我亲自教你们怎么做?” 他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眼神锐利得如同刀锋刮过每个人的脸,“如果还是这样无能,你们可以趁早走人!公司不需要废物。”
这劈头盖脸的训斥,非但没有激起员工们的怨气,反而像一股清泉冲散了他们胸中积压的憋屈。
一股难以言喻的、解气的快意猛地升腾起来!
老板这是在给他们撑腰,在给他们递刀子啊!
“是!老板!我们知道错了!” 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应,声音洪亮,态度前所未有的积极和坚决,那认错的姿态,比领年终大奖时还要诚恳百倍!
下次!下次再有人敢在这里发疯,管他是谁的关系户,他们一定亲自动手,毫不留情地把人打出去!老板都发话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周易伏此刻也终于彻底听懂了湛驹鹏那番话的言外之意——那不仅仅是说给徐璟霜听的,更是赤裸裸地在警告他,甚至是在默许甚至鼓励别人对他动手!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他嘴角僵硬地抽搐着,像是被无形的巴掌狠狠抽了几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彻底黑成了锅底。
巨大的羞辱感和一丝后知后觉的恐惧攫住了他。
“驹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强撑着气势,试图搬出最后的靠山,“我哥说了,让你……”
“我想你弄错了。” 湛驹鹏终于缓缓转过身,正面对上他。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里不含一丝温度,如同万载寒冰,冻结了所有的情面。
薄唇轻启,吐出的字句清晰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
“准确来说,你能踏进这里的大门,仅仅是因为你哥,低声下气地求我,看在往日那点微薄情分上,给你一个安身之所。”
他微微前倾,高大的身躯带来的压迫感让周易伏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并非,” 湛驹鹏的声音斩钉截铁,彻底撕碎了周易伏赖以嚣张的最后一点幻想,“对我本人,有什么值得你拿来炫耀的恩情。”
他冰冷的视线如同审视一件垃圾,最后定格在周易伏惊愕又羞愤的脸上,一字一顿地下了最后通牒:
“安分守己。”
“你,也给我记住了。”
这毫不留情、直刺心肺的宣告,让周易伏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示众的小丑,巨大的难堪和愤怒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猛地抬脚,狠狠踹向墙边那棵无辜的、象征着“招财进宝”的发财树!
“哐当——哗啦——!”
沉重的花盆应声倒地,摔得四分五裂,泥土和植物的根系狼狈地散落一地,如同他此刻碎了一地的自尊。
“哼!” 周易伏气得浑身发抖,再也待不下去,扭身就想逃离这个让他颜面扫地的修罗场。
然而,一道身影却灵活地挡在了他的去路前。
“不好意思啊,伏哥。” 彦芹鱼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却怎么看都带着一丝嘲讽的微笑,她慢悠悠地掏出手机,动作麻利地调出收款码页面,屏幕几乎要怼到周易伏的鼻尖上,“您刚才踹翻的这棵发财树呢,是我的私人物品,特意从国外名品店空运回来的珍稀品种。”
她顿了顿,欣赏着周易伏瞬间扭曲的表情,笑眯眯地报出一个数字:“一共三千六。请问您是扫码支付,还是现金?微信支付宝都行。”
“你……!” 周易伏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死死瞪着彦芹鱼,恨不得在她脸上戳出两个洞。
视线扫过周围那些看戏的员工,一张张脸上都写着“活该”和“快赔钱”,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羞愤欲绝。
“哼!”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音节,狠狠一甩手,像甩开什么瘟疫一样,撞开挡路的彦芹鱼,头也不回、脚步踉跄地冲了出去,留下一个狼狈逃窜的背影。
他的助理站在原地,脸色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在众人无声的注视下,悻悻地掏出手机,对着彦芹鱼的收款码扫了钱,然后也灰溜溜地追了出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处,紧绷的气氛才骤然松弛下来。
“我靠!可以啊小鱼!” 一个平时关系不错的同事立刻凑过来,对着彦芹鱼竖起了大拇指,压低声音笑道,“拼刀刀三百块钱万人团购的发财树,硬是被你舌灿莲花翻了十倍!高!实在是高!”
彦芹鱼收回手机,看着屏幕上那笔“意外之财”,嘴角勾起一个狡黠又解气的弧度,扬了扬眉:
“要不怎么叫‘发财树’呢?这不就应验了?伏哥真是我的财神爷。”
她轻快的话语,引得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低笑声,充满了扬眉吐气的快意。
刚才的憋屈和愤怒,仿佛都随着周易伏的狼狈逃离和那三千六百块的“赔偿”烟消云散了。
厚重的办公室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将刚才那场闹剧的余波也挡在了门外。
室内只剩下空调运作的细微声响,以及徐璟霜偶尔压抑的、带着委屈的抽噎。
湛驹鹏将手中那块沾染了泪水和灰尘的毛巾丢进水槽,重新拧了一块温热的、柔软的干净毛巾回来。
他走到沙发边,徐璟霜正蜷缩在宽大的沙发一角,像只受惊后寻求庇护的幼兽,红肿的眼睛茫然地望着虚空,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和蹭上的污迹。
湛驹鹏在他身边坐下,高大的身躯带来一种沉静的压迫感,但动作却异常轻柔。
他用温热的毛巾,一点一点、极其耐心地擦拭着那张哭得脏兮兮的小脸。
指腹隔着柔软的毛巾,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蹭破皮的手掌和可能摔疼的地方,只专注地清理那些泪痕和灰尘,动作细致得像在擦拭一件稀世瓷器。
“还疼不疼了?” 他低声问,声音比平时低沉许多,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安抚。
徐璟霜吸了吸通红的鼻子,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闻言委屈地点点头,带着浓重的鼻音:“疼的……” 尾音拖得长长的,充满了依赖和控诉。屁股和手肘的钝痛感还在持续提醒他刚才的遭遇。
湛驹鹏没再多言,起身走向角落的柜子。公司常备的医药箱就放在那里。
他很快找到一支活血化瘀的药膏,白色的膏体散发着淡淡的草药清香。
“过来。” 他朝徐璟霜伸出手。
小家伙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地把没受伤的那只手放进湛驹鹏宽大的掌心,任由他牵着自己,走进了办公室内附带的休息室。这里更私密,也更安静。
湛驹鹏让他在床边坐下,自己则蹲下身,拧开药膏的盖子。
他用指腹沾取了一点冰凉的膏体,动作极其小心地涂抹在徐璟霜蹭破皮、微微红肿的手掌边缘,以及可能摔到尾椎骨的位置——隔着薄薄的衣料,轻轻按揉。
药膏带来的冰凉触感让徐璟霜瑟缩了一下,但湛驹鹏手掌的温度和那稳定、带着安抚意味的按揉力道,又奇异地缓解了疼痛带来的紧绷。
他渐渐放松下来,只是依旧低垂着小脑袋,像只被雨水打蔫了的花骨朵。
“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 湛驹鹏一边专注地涂抹药膏,一边缓缓开口,声音在安静的休息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不用害怕。”
徐璟霜抬起湿漉漉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湛驹鹏抬眼,对上那双纯净却带着困惑的琥珀色眼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徐璟霜诚实地摇了摇头,眼神里只有懵懂。那些复杂的词汇超出了他理解的范畴。
湛驹鹏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没有嘲笑,更像是一种了然。
他换了一种更直白、更符合徐璟霜认知水平的说法,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意思就是,别人怎么对你,你就怎么还回去。”
他停顿了一下,深邃的黑眸锁住徐璟霜,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也是他奉行多年的铁律:
“而且,最好是——十倍奉还。”
这句话掷地有声,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锋芒。
熟悉湛驹鹏的人都知道,他骨子里绝非温顺的绵羊。
在他年少气盛、最是热血“中二”的那些年,片场里那些仗着资历、故意刁难甚至动手动脚欺负新人和女演员的所谓“前辈”,没少在他这里栽过跟头。
他从不畏惧对方的身份地位,只要被他撞见,上去就是一顿毫不留情的教训,管你是什么“老戏骨”,照样揍翻在地。
为此,圈内甚至一度流传过关于他“狂躁症”、“情绪极其不稳定”、“随时会暴怒”的谣言和诋毁。
但湛驹鹏对此嗤之以鼻,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去澄清。
他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法则,像钢铁浇筑般不可动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倘若有人不知死活,欺负到他或者他在乎的人头上来了?那就等着承受百倍奉还的雷霆之怒!他湛驹鹏字典里,就没有“忍气吞声”和“吃亏”这四个字。
徐璟霜眨巴着大眼睛,努力消化着这对他来说全新的、甚至有些“暴力”的概念。
他看着湛驹鹏沉静却蕴含强大力量的眼睛,感受着手掌上那稳定涂抹药膏的动作带来的暖意和安全感。
那个讨厌的人推了他,让他摔得好痛,糖也撒了……如果按照迪迪哥哥说的……
他小小的脑袋里,似乎模模糊糊地勾勒出一个画面:那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推了他一次,他就要……推回去十次!把他推得远远的,推得再也爬不起来,让他再也不能打翻自己的糖,也不能抓疼自己的胳膊!
虽然具体怎么“十倍”还有点抽象,但“别人怎么对你,你就怎么还回去”这个核心,以及“要让他知道厉害”这个目标,徐璟霜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懵懂地点了点头,小脸上那份巨大的委屈和无助,渐渐被一种新生的、带着点懵懂狠劲儿的领悟所取代。
湛驹鹏看着他似懂非懂点头的样子,没再多说。
他仔细地给徐璟霜涂好药,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
“记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