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泉大神,赐吾所思,赐吾所想。
敬奉丰泉,得永生,得万财……”
祠堂里又传出祷告的声音,丹轮牵着妹妹在祠堂的四周晃悠。大人们常说总角勿近,哪怕是靠近大门一些,亲戚们便会惨白着脸将他们推搡出去。转头回祠堂祷告,祈求丰泉大神不要责怪他们。
完全不能理解。小丹轮咂吧着嘴,口中海盐柠檬糖的味道散去,他的小脸也皱巴起来。
今天的糖吃完了,无奈的掏掏口袋,果然一颗不剩。
算算时间,大人们的祷告快结束了。丹轮扯扯妹妹丹芸的小手 ,两人很快离开回到祠堂百米外的老宅。省的那些大人一见到他在外面又要轮流教育了。
11岁的小丹轮不像其他还在为小升初发愁的孩子,他很聪明,这对于任何家庭来说都是件好事。但他的家族并未因自己的才华感到自豪,而是避之而无不及。
聪明是好事,太聪明就不是了。
丹轮很早就发现家里不对劲,或者说从他有意识起,他就发现家里人的诡异之处。
丹家作为入道者世家,和其他家族不同,他们供奉的是月神。
因为丹家人相信,月神既然作为能和日神齐名的人物。那么将其供奉起来,必定能得到其传承与祝福。
比起其他家族单属性专精,丹家想要的是掌握所有属性的力量,一跃成为世家之首。即便没人知道月神大人是否真的存在。
可千年过去,根据族谱记载,族中之人最多不过得到3属性传承。并且进阶速度极慢,在18岁那年因体内元素冲撞紊乱爆体而亡。
自那以后,丹家人无论服下多少天材地宝,洗筋伐髓,最后都只得竹篮打水。
丹轮见过月神的雕像。
那是一名身着银白云纹长袍的女子。手持长剑,腰间系着一条软鞭。长发高高束起,两眼弯弯,眉眼之间尽显温柔,仿佛她真的在苍穹之上注视着自己深爱的人民。
不过这尊雕像是老祖依靠想象打造的。真正的月神大人是不是长这样还有待考究。
当然,这是在他5岁时见到的。而那尊雕像被遗弃在了破旧的仓库里。
至于祠堂里供奉的是谁?他只远远见过一次。
那像是一尊佛像,却又似观音,雌雄莫辨,长发垂落。说像佛,是那雕塑两眼微眯,嘴角含笑,手腕系了一串佛珠身披袈裟。说像观音,那雕塑身后伸出数不清的纤纤玉手,如同古书中的千手观音,是男是女?他不知道,也看不出。
只是那雕塑的眼珠在他闯入祠堂的瞬间移向了他,或许是他的错觉,但那种被某种不知名恐惧镇压的感觉让他永生难忘。就像被一头嗜血的猛兽盯上了。
可他想知道,本该供奉的神明被遗弃在荒草丛生的仓库,那么他们的族人现在供奉的又是谁?
小小的男孩爬上祠堂边的桂树,哼哧哼哧的跳进祠堂。躲在承重柱后偷偷观望。
每月一次的供奉已结束,丹轮看着那些大人穿着奇怪的服饰,连走路姿势都歪歪扭扭的离开。
爸爸说那是玉泉步,是觐见玉泉大人时必须做的礼仪之一。
那明明跟喝醉的酒鬼是一个样嘛。
小丹轮撇了撇嘴,那歪七扭八的步子在他看来一点都不美观。
玉泉大人的神像在祠堂的最深处,丹轮将自己的脚步放轻,像一只鬼祟的小猫慢慢挪步。
干脆看一眼就走吧。丹轮嘴里的甜味早就散干净了,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他甚至偷偷拿走了今天妹妹的糖果,丹芸估计会哭的很厉害吧。
越往里走,丹轮感觉到温度越来越低,也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旁边矗立着各种姿势诡谲的雕像,赤裸的,衣摆飞扬的,掩面哭泣的。
但无一例外,这些雕像的身躯中心都开了一个口子。
丹轮走到一个雕像旁,看着那开出的大口。
不像是人为雕琢的,开口的切面非常粗糙,甚至还能看见一些碎骨。
丹轮好奇的上手去触碰,令他意外的是这些雕像的手感居然不像石头,反倒像硬一些的肉块。
不会吧……
丹轮咽了咽口水,他的脑中有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可他有些不敢置信,那些在他面前温柔和蔼的族人,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他的爸爸妈妈呢?也参与了吗?
祠堂的深处忽然传来呼哧呼哧的咀嚼声和吞咽声,像是什么野兽在大口的吃着东西。隐约还能听见一些人微弱的呼救声。
丹轮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借着墙上微弱的烛火慢慢的向前。
两米,三米……声音越来越清晰,那原本还能隐约听见的呼救也在一阵黏糊的声音后停止。
丹轮眯起眼睛,想努力看清这祠堂深处的怪物到底长什么样?
却见那长着三对手臂的怪物褪去了神像上慈祥温和的模样,沾染着血肉的手不停地抠挖着尸体的内脏。
怪物的肚子上长出一个大口,里面空无一物,怪物焦急的将血肉丢进肚子里,随后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咕噜咕噜,咔嚓……”
丹轮的脚有些发软,他的呼吸似乎都重了几分,但他死死地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
那被掏空了内脏的人皮肤慢慢变得灰败,像被涂上了灰白色的石膏,逐渐僵硬。
丹轮也看清了那倒在地上的人是谁。
是他的老师。
明明前几天还在学堂里因为他上课不认真罚他抄书的年轻老师,此刻却冰冷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明明自己还想着明日便将那罚抄的内容给老师检查。
没了,就这么没了。
丹轮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掐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好香……”
像是石头相互摩擦的嗓音,难听至极。那道声音说完,在空气中用力的嗅闻,随后传出滴滴答答的水声。
“好香……比那些没滋没味的人畜好多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听上去像是衣服摩擦地面,声音越来越近,丹轮的腿都在发抖。
它发现自己了!怎么办!
丹轮的腿向后退着,想要不顾一切的逃走。
可忽然,他那本该死去的老师忽然颤抖了一下,和冰冷的地面碰撞发出嘭的一声。
怪物也听见了这声动静,疑惑地转过头。
老师的嘴微微颤动着,像是想用最后的力气说什么。
他看清了老师的口型。
“跑!”
“小轮,跑!”
丹轮的腿像是灌了铅,可还是踉踉跄跄的向着出口跑去。
怪物在查看了尸体后也有些疑惑,但随后听见了隐约的奔跑声。
该死,有人进来了!
怪物的三对手落在地面上,灵活的爬行着,速度飞快。
丹轮的呼吸很急促,他感觉自己的肺要炸了,为什么还没到出口?
等他出去了,他要把这里的事告诉……
告诉谁?
他能告诉谁?
他能相信谁?
丹轮的眼眶发热,他用尽全身力气用力一蹬,跨出了祠堂的门槛。
他重重摔在地上,肾上腺素促使着他接着起来跑。
怪物在接近祠堂大门时就已经停了下来,他不能让自己的信徒看见如此模样。
这简直和神像上的他大相径庭。
丹轮疯狂的跑回家,连鞋子都跑掉了他也没发现。
他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整个人脱力一般跪在地上。
他该怎么办?
妹妹丹芸听见他的动静,疑惑地走出来就看见哥哥跪在那。
“哥哥?”
丹轮听见这一声哥哥,整个人颤抖了一下,随后他爬起来,用力抱住妹妹。
年幼的丹芸不知道哥哥出了什么事,只是呆愣愣的拍着哥哥的背。
“哥哥,不怕。”
妹妹瓮声瓮气的声音萦绕在他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