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樊错听他这么说,才定睛看向那女子,这个角度,仅能瞧见对方白皙的鼻尖。
如此看来,这琼林盛会确实重要。 连平时花费千金,才能见一面的人物都来了,他心中又为无心谷捏了把汗。
洛卿嫣双手交叠,将二人都夸赞一番,声音轻柔缓慢。
二人的琴技倒是不相上下,那就只能从曲子上评判了。慕容遥的这首曲子虽然不错,但其中的肃杀含义,并不适合今天如此热闹的盛会。
“聆姑娘的琴艺,在下也是十分佩服。我所选的曲子,确实不太符合今年的盛会。而我只想让诸位听上一曲,便满意了。”
慕容遥点了点头,他并不在意排名,神情依旧平静。简单来讲,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艺术里了。
琴赛便过去了,后面轮到了棋赛。
艾樊错探过头去,询问着肖沂安:“肖掌门,这棋赛咱们要不要下去看啊?
“虽说视线开阔,但若想瞧见棋子的摆放,还是有点难啊。”
肖沂安示意他不用担心,视线投向远方:“这个问题自然考虑到了。有另一种方式,能让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莫急,你之后就会知道了......”
艾樊错此时并未明白,听见肖沂安这么神秘兮兮的话,心中更加好奇,连睡意都没有了。
新一轮弟子上前比试,看身上的衣服,应该是文津馆和天泉的。
那天泉弟子倒是热情,还没上台,就扯着对手聊东聊西。
“哎哟我去,这位文津馆的兄弟长得真水灵。你们文津馆弟子都这么好看吗?”
“我那陆晏师弟,也被你们文津馆的一个女弟子,完全勾去了魂呢。”
裴故笙大步流星地上前,那张英朗的面上,流露出真情的夸赞之意。
艾樊错再次听见熟人名字,心中那替别人尴尬的劲又犯了。
如果这人知道,他那陆师弟爱上的人,其实是九流门的,不知又会作何想法.......
郭奎见二人准备就绪,拍了拍手,招来朴叙永。
朴叙永低着头走来,手里还托举着盘子,厚重红布下面盖着什么东西。
肖沂安也不再卖关子,解释起来:“海蜃镜。此物乃是东芜产出的幻术符限,能够将特定场景,清楚折射到天空。”
“但到底是幻术,能少用还是少用。怕场上有人因为幻术,触发副作用。所以之后的擂台赛,并不会让它出现。”
艾樊错又点了点头,他想起渊书楼那面镜子,但那面镜子,瞧着比海蜃镜高级多了。
他接着问道:“经常听人提起东芜幻术,我们这里也有使用幻术吗?”
肖沂安摇了摇头:“ 确实也有人会幻术,但基本上都被朝廷收编了,使用幻术也要得到批准。”
“东芜那边也差不多,但部分百姓能学点无伤大雅的皮毛,变点花草幻术出来,用于表演,维持生计。”
海蜃镜的镜面一阵银光浮现,于天空中缓缓拉起一道扭动水墙,随着时间逐渐稳定,彻底变成了清澈的镜子。
那两名弟子的身影,也被投放到上面,甚至能清楚看到额前的碎发有多少。
艾樊错叹为观止,这镜子要是卖出去,能卖多少铜币啊.......
他又开始幻想了,幻想能在开封中心买一套房。
幻想间,那场上的二人已经开始手握棋子,进行博弈。
艾樊错本来还担心,肖沂安会不会又要他点评,结果对方平平静静的。
他心中好奇,便探过头望去。
结果发现肖沂安也睡起来了。
艾樊错:“........”
鹿霞与肖沂安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在艾樊错的耳边交织成一首交响乐。
艾樊错思索片刻,学着左琤罗那样,轻轻戳着肖沂安的肩膀。
肖沂安皱了皱眉,说着梦话:“等我碰瓷完......再带你去吃土豆丝。”
“鹿霞,我真得好好管教你了......”
艾樊错沉默片刻,收回来手: “你们俩,谁也别说谁了......”
艾樊错环抱着手臂,没有注意比赛的情况,反而瞧着那面镜子。
对比棋赛,他还是更感兴趣这个幻术符限。
这幻术应该是由内力推动,那这符限,莫非是内力的载体?
制造符限,又需要什么工具呢,难不成随便拿样东西就行?
艾樊错垂眸思索着,可惜肖沂安睡着了,不然可以问一问。
就在他长久思索时,那边的比赛结果已经出来了,是文津馆的弟子获胜。
裴故笙跳下玉台,依旧热情话唠着:“小兄弟你游刃有余的模样,真是太有魅力了。
“我叫裴故笙。小兄弟,你想不想玩刀啊?我有陌刀的制造材料,都是精选批发的! 我一般都只给我们天泉弟子打五折的。”
“但是小兄弟实在是合眼缘,我也愿意给你打个五折。哈哈,有空来天泉做客哈!”
那文津馆弟子沉默片刻,面上是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最终还是裴故笙的同门下台,将人拉了回去。
艾樊错没有报名这些琴棋书画,后面几场比赛他就没看了,也跟随着肖沂安与鹿霞,三人开始呼呼大睡。
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间断的梦话也编织成一首交响乐,在唯一清醒的左琤罗耳旁响起
左琤罗:“........”
有时候真的很无奈。
在之后,唤醒艾犯错睡意的,是两个十分熟悉的名字。
朴叙永将前面的弟子请下去,重新念起了名字。
“孤云弟子,封听澜请上台。梨园弟子,黎月悦请上台。”
“切磋比试第一场开启,请上白玉台。”
艾樊错此时也睡饱了,听见这俩名字,立马睁开眼,挺直腰板。
没想到这二位对上了,都是他熟悉的人,而且人都很好。
艾樊错思索片刻,起身离去。机会这么难得,他得挑个近一些的地方看。
封听澜下台的步子顿了顿,似有所感,侧身望向后方。
他转过头,看见一道熟悉的青色身影,正在席台上穿梭。
封听澜立在风中,伸出手同艾樊错打了个招呼,大声笑道:“朋友朋友,我要上台了。”
他身旁的其他孤云弟子,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同样看见了艾樊错。
心中皆是惊讶,朋友?
封听澜是连掌教的唯一弟子,虽然平时鲜少接触,但应该也是实力强劲。
他们本想巴结一番,但是这家伙完全不理他们。
反而一直拿着张纸,在嘴里念叨着什么艾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不能忘记对方。朋友穿着青衣服,褐眼睛。
他们望向那青衣人,感觉没什么特别的,此时正在台间穿梭,瞧着还有点傻劲......
但想必封听澜的朋友,也不是等闲之辈。
艾樊错听见响动,回应了一下封听澜,让他加油。
封听澜先是怔了怔,又高兴地走下台,嘴里呢喃道:“肩负着朋友的加油,我不能输......”
艾樊错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这位置确实不错,所以已经有人站在那了。
那人背对着他,猩红的裟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脖颈上挂着褐色佛珠。
艾樊错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衣服咋这么眼熟?!
这不是三更天吗!! 他先是慌了慌,猜想着不会是邮雾吧?但后来打量身形又不像。
宁昭云听到步伐声靠近,立马地转过头。他仔细打量着面前的青衣人,不动声色往后走了走。
嗯?好像不是邪恶见道修......
邪恶的见道修,是不会有这种呆傻的小表情的。
宁昭云松了口气,又瞧见艾樊错脸上的谨慎与畏惧,心中疑惑。他宁昭云是什么罗刹恶鬼吗?
思索片刻,开口道:“上午守着三更天的大门,现在才赶回来。干脆就站在这看了,看完后几场我就准备回去。”
言下之意,就是让艾樊错不要这么怕,他就是来看个比赛的,看几场就回去了。
宁昭云皱起眉头,似是想到了什么,询问道:“我们三更天,其实很友善。这位公子,莫非是听信了什么不好的谣传?”
艾樊错:“........”
他之前都差点被邮雾捅屁股了,要是没有这事,他还能相信一点。
那边的封听澜与黎月悦已经上台,互相问好。
“封公子的名字,我之前听闻过。之前公子久久没有下山,如今能够交手,实在是幸事。”
封听澜不知道该怎么回黎月悦的话,求救似地望向连岚涯。
连岚涯扭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封听澜沉默一会,连忙忆起《五年江湖,三年模拟》上记载的话,还是朋友给的书靠谱。
有了,他想起来了!
封听澜面色凛然道:“俺也一样!”
艾樊错说过,这句话是万能模板公式!
有这样贴心的朋友,有这样贴心的公式...... 他真的是太幸运了!
封听澜揉去眼中感动的小泪珠,在心里感慨。
他手里握着一柄剑,是师父上次替他找回来的。
剑长三尺七寸,尾部延伸出冰蚕丝编就的深蓝剑穗,晃动时如碎冰坠入深泉。
利刃出鞘,金属的摩擦声清晰刺耳。
封听澜收敛心绪,示意自己准备好了,可以一分高下了。
黎月悦知道他会全力以赴,也跟着进入状态,这样才打得尽兴嘛。
朴叙永点了点头,又补充道:“比试时间为一炷香,之后还未分出胜负,便判为平局。”
“自身无还手之力时,判为输,脱离白玉台切磋范围,判为输。切记不可伤及对手性命。”
他说话间,黎月悦已经将那艳丽绸带取下来,绸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耀眼华光在上面流动。
“比赛,正式开始——”
朴叙永话音刚落,封听澜便执剑率先出招。
剑光乍起如银蛇裂空,冰寒剑气径直袭来,黎月悦足尖点地,轻盈撤去。
手腕转动,绸缎灵活卷向白玉台旁的旗帜,借力凌空翻至封听澜的身后。另一端的缎尾如灵蛟一般,缠向剑柄。
指尖轻勾,想让那剑从他手中脱离。
封听澜皱了皱眉,快速侧过身子,不让那红色绸缎遮挡视线。
再次灌入内力,剑气重新袭来,仿若凝霜,白砖上泛起丝丝裂隙,如蛛网蔓延。这道剑气将绸缎震荡开来,暂时脱险。
黎月悦称赞了几句,乌黑发丝缠绕在雪白脸侧。
绸缎在风中倏然展开,像是从云层里倾泻而下的血瀑,贴着封听澜的喉结擦过。
封听澜反应很快,并未那绸缎缠上身子。他横着剑刃抵抗,二者相碰,竟发出金戈相击的铮鸣,缎面与剑面正在日光下映射流光。
艾樊错清楚听见了这声音,惊讶道:“这绸缎看着柔软,居然也这么坚硬吗?! ”
宁昭云若有所思道:“那女子用的绸缎,能产生切金断玉的锐气。配合她轻盈的身法,形成攻防一体的招式。”
艾樊错听着他说,又询问道:“前辈,你觉得二人谁会赢?”
这人点评这么到位,说不定也是内力高深,称一声前辈吧。
艾樊错默默在心中思索说着。
宁昭云又瞧了艾樊错一眼,前辈?他宁昭云不年轻吗?
他在三更天,也是属于年轻长老的,风华正茂呢 !
宁昭云环抱着手臂,望向那二人的身影:“若只在一炷香内,恐怕难以分出胜负。”
“那孤云弟子的剑法,倒是修的精纯,估计从小就开始刻苦练习了。但这种人,最容易因为求道之路,走火入魔。”
宁昭云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等待着那一场他最想看的比赛。
还真如宁昭云所说,二人确实没有分出胜负,判了个平局。
艾樊错多看了宁昭云几眼,委婉试探道:“作何称呼?”
宁昭云在发现他不是见道修后,态度自然了一些,缓声道:“三更天生苦众,宁昭云。”
艾樊错很给面子,连忙惊喜地“噢”了一声,实际根本就不知道。
“噢噢噢噢,久仰大名!”
宁昭云本想问艾樊错的名字是什么,朴叙永却开始讲话,通报起下一组的名字。
他的注意力被吸引了,暂时将这事抛之脑后。
而艾樊错却傻愣住了,如同被一道惊雷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