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前两个县的经历,李承乾和李积等人都做好了再次面对一场腥风血雨的准备。
然而,当他们进入汧源县地界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大感意外。
道路两旁,虽然也有荒芜的田地,但明显可以看出近期有人耕作过的痕迹。村庄里,虽然也有些破败,却没有那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偶尔还能看到几个村民在田间劳作,虽然面带菜色,但眼神中却并无绝望。
进入县城,更是让他们吃了一惊。城中虽然冷清,却十分干净整洁,街道上看不到什么垃圾秽物。城墙上,有民壮在巡逻,虽然衣甲简陋,却精神抖擞。
“这汧源县……似乎有些不一样啊。”房遗爱忍不住嘀咕道。
李积也点了点头,面露思索之色。
很快,汧源县令便闻讯赶来迎接。
当看到这位县令时,李承乾等人更是愣住了。
只见来人约莫四十上下年纪,身形消瘦,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官袍,袍角甚至还有多处缝补的痕迹。他的脸色蜡黄,眼窝深陷,一看便是长期劳累、营养不良所致。
“下官汧源县令杨清源,参见太子殿下,参见英国公。”杨清源躬身行礼,声音有些沙哑,却中气尚足。
“杨县令,免礼。”李承乾打量着他,心中不禁有些好奇。这杨清源,与他之前遇到的那两个脑满肠肥的贪官,简直是天壤之别。
“杨县令,汧源县的疫情如何?灾民安置情况如何?”李承乾开口问道。
杨清源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道:“回殿下,托陛下洪福,汧源县的疫情已基本得到控制。下官组织百姓,清理污秽,挖掘深井,又从山中采摘草药,熬制汤剂,分发给百姓。目前,城中已无新增病例,染病者也多已康复。”
“至于灾民安置,”杨清源顿了顿,叹了口气道,“下官无能,未能向上官求来足额的粮款。县中存粮有限,只能勉强维持百姓每日两餐稀粥。好在如今春耕已始,下官已组织青壮,开垦荒地,希望能有些收成,度过难关。”
李承乾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杨县令,可否带孤去你府上看看?”李承乾突然说道。
杨清源一愣,随即苦笑道:“殿下,下官的县衙,简陋得很,怕是……怠慢了殿下。”
“无妨。”
县衙确实简陋,几间低矮的瓦房,院子里甚至还晾晒着一些野菜。后堂便是杨清源的住所,更是家徒四壁,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几乎再无他物。桌上放着一碗已经凉透的野菜糊糊,旁边还有半块黑乎乎的窝窝头。
看到这一幕,便是程处默和房遗爱这两个平日里嘻嘻哈哈的纨绔子弟,也不禁肃然起敬。
“杨县令,”李承乾的声音有些干涩,“这便是你的日常用度?”
杨清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殿下见笑了。县中缺粮,下官身为父母官,自当与百姓同甘共苦。”
“那你家中……其他人呢?”李承乾问道。
杨清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低声道:“下官拙荆……上个月……染了风寒,没能……没能挺过去……并无其他人了......”
他说到这里,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众人闻言大受震撼!
大灾之下,必然伴随着大贪。却没想到,在这浊世之中,竟还有如此清廉自守、与民同苦的父母官!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对杨清源行了一礼:“杨县令,是孤……失敬了!”
杨清源连忙避开:“殿下使不得!折煞下官了!”
李积在一旁,也是感慨万千,看向杨清源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敬佩。
“杨县令,”李承乾道,“你放心,汧源县的困境,孤知道了。孤会即刻上奏父皇,为你请功,为你求援!粮草、药材,孤都会尽快调拨过来!”
他又从怀中取出一袋金叶子,塞到杨清源手中:“这是孤私人的一点心意,你且收下,改善一下生活。莫要再苦了自己。”
杨清源推辞不受:“殿下,这……这如何使得……”
“拿着!”李承乾不容置疑地说道,“这是你应得的!你这般的好官,若再让你受苦,那便是孤的失职,是我大唐的耻辱!”
最终,杨清源在李承乾的坚持下,含泪收下了金叶子。
离开汧源县时,李承乾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个瘦骨嶙峋的县令,用他的行动,给李承乾上了生动的一课。
“这世上,终究还是有好人的。”李承乾在心中默默想道,“孤这一路行来,杀贪官,是为了让这样的好官,能有出头之日,能让这样的百姓,能有安生之所!”
此行也差不多了,该回长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