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状若疯魔,咆哮着,举刀便朝李承乾劈来,好一招势大力沉的力劈华山!
然而,面对影子这疯狂的一击,李承乾眼神平静无波,迎男而上。
他这三年,练的本就是杀人技,简单、直接、有效。实战经验是少了点,但此刻,他心如平湖,从容的将手中唐刀一抬。
“当!”
火星四溅!
李承乾这一招横刀格挡,巨大的力道传来,也不禁让他感叹,有两下子。
影子毕竟是枭营影杀头目,功力远非寻常死士可比。
影子见其挡下,也不气馁,刀势如惊涛骇浪,一刀快过一刀,招招夺命。李承乾亦是抬刀便挡,但身上瞬间又添了几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汩汩而出。
尽管如此,影子确是越打越心惊。
这李承乾,怎么回事?
明明已经遍体鳞伤,气力也该耗尽了,为何手中的刀,依旧沉稳得可怕?就连呼吸都不见多少紊乱。
影子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李承乾,早已是强弩之末,全凭飙升的肾上腺素和那股子意志在强撑。他每一次呼吸,浑身都火辣辣地疼,每一次挥刀,手臂都酸痛无比。
但他不能倒下!
那些惨死的亲卫和将士们,还在天上看着他!
“噗!”
李承乾又硬生生扛了影子一刀,刀锋砍在他左肩,带起一片血肉。李承乾嘴角一勾,左手紧紧扣住影子的右手,欺身上前,“抓到你了!”
影子大骇,他想抽手,却发现抽不出来,妈的,李承乾怎么这么大的力气!
刹那间,李承乾右手的刀已经噗嗤一下,狠狠捅进了影子的心窝!
别看两人动作这么多,其实整个过程就在两三秒之间。
“呃……”
影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缓缓低下头,看着穿胸而过的刀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阵“嗬嗬”的漏气声。
李承乾眼神冰冷,猛地抽出唐刀!
“砰!”
影子的身体软软倒下,死不瞑目。
“呼……呼……”李承乾拄着刀,剧烈地喘息着,浑身剧痛感袭来,这下是真扛不住了。
他环顾四周,除了自己,已经没有站着的生物了。
百人斩!太子殿下,竟于万军之中,阵斩百人!
“大哥!”
“殿下!”
程处默和秦怀道终于带着人马杀透重围,冲了过来。当他们看到浑身浴血,脚下尸骸遍地的李承乾时,皆是目瞪口呆。
“大大大大......哥,您……您没事吧?”程处默声音都有些发颤,几步冲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李承乾。
“衣角微脏。”李承乾扶着他,声音平静。
秦怀道oS:这逼装的,学到了!
此时,李道宗也拍马赶到,看到眼前这修罗场般的景象,饶是他久经沙场,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再看李承乾那副模样,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翻滚:这世间,安有百人斩的太子乎?
一切尘埃落定,齐王李佑那号称三万的“齐鲁义军”,在主帅被擒、枭营死士覆灭之后,终于尽数归降。
“殿下威武!”
“殿下无敌!”
唐军将士们,看着如同杀神一般的李承乾,眼神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拜。这一刻,他是不是太子已经不重要了,单凭这份以一人之力阵斩百人的赫赫战功,就足以让所有军汉心服口服!
李承乾没有理会众人的欢呼,他踉跄着走到铁牛身边,看着那张憨厚而苍白的脸,心中一阵绞痛。
他蹲下身,轻轻拂去铁牛脸上的血污。
“铁牛……”
就在这时,程处默那憨货也凑了过来,伸出手指在铁牛鼻尖探了探,随即疑惑道:“殿下!他好像……还没死透!”
李承乾闻言,浑身猛地一震!
他急忙俯下身,仔细查看,果然,铁牛虽然气若游丝,但还有脉搏!
“快!快叫军医!最好的军医!用最好的药,给孤把他救回来!!”李承乾激动地吼道,声音都变了调。
几名将士赶忙七手八脚地将铁牛抬了下去。
李承乾这才松了口气,随即目光扫过那些为了保护他而惨死的东宫亲卫的遗体,眼神黯然。他默默地走过去,一个一个地,将他们散落在战场上的佩刀、腰牌等遗物收敛起来。
“怀道,”李承乾声音低沉,“我说你记,把他们方才说的那些混账遗言,都给孤一字不落地记下来。孤,要亲自帮他们完成。”
秦怀道红着眼眶,重重点头:“是,殿下!”
李道宗此时也来到李承乾身边,看着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李佑,沉声问道:“殿下,这齐王……该如何处置?”
李承乾甚至没有回头,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让李佑飙尿的话:
“把他的腿打断!两条,两条都打断!”
......
胜利的消息很快便传回,潼关城楼上的欢呼声,如同浪潮般席卷了整个关隘。
李承乾在一众将士的簇拥下,回到了潼关帅帐之内,亲兵们早已准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布巾。
李道宗看着李承乾这副模样,又是心疼又是佩服,张了张嘴,又不知说什么。
唉,我的太子殿下呦,你这要是上玄武门,我改投哪边哦,真让人头大......
“殿下,末将已派人去请军中医官。”王方翼在一旁沉声道。
李承乾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不必了,孤自己来。”
程处默瞪着牛眼:“大哥,这怎么行!你伤得这么重!”
李承乾瞥了他一眼,咧嘴想笑,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直抽气:“嘶……死不了。你们先出去,孤要处理伤口了。”
就在这时,帐帘一挑,杨曦俏生生地闯了进来。
她一眼便看到了如同血人般的李承乾,以及他身上那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伤口。那一瞬间,杨曦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她那双平日里清冷如秋水的眸子,此刻也忍不住微微收缩。
“你……”她刚想开口,却发现嗓子有些发紧。
李承乾看见杨曦,倒是精神了些,冲她挤出一个自以为潇洒的笑容:“沐姑娘,来得正好,帮个忙?”
杨曦没有说话,只是快步走到他身边,目光飞快地在他身上的伤口扫过,眉头越蹙越紧。
“你们都出去吧。”杨曦的声音清冷,却无比霸道,对帐内的其他人说道。
程处默和秦怀道对视一眼,便识趣地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李道宗也点了点头,深深看了李承乾一眼,转身离开,顺便将帐门掩好。
帐内,只剩下李承乾和杨曦两人。
“卸甲!”杨曦的声音依旧听不出太多情绪,但不等李承乾动手,自己的小手却开始动了。
她动作很轻柔,艰难地解着李承乾那身沉重又破烂的铠甲。
铠甲与皮肉粘连的地方,撕扯下来时,疼得李承乾冷汗直冒,却硬是咬着牙没吭声。
待到将铠甲和破烂的内衬衣物尽数除去,李承乾赤裸的上身,便完全暴露在杨曦眼前。那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口,触目惊心。有些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珠,有些则已经皮肉外翻。
杨曦的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她迅速取过干净的布巾和温水,开始为李承乾清理伤口周围的血污。
“沐姑娘,你这手法,比军中那些五大三粗的医官可强多了。”李承乾还有心情开玩笑,只是声音有些虚弱。
杨曦依旧没理他,只是专注地清理着。
“先用盐水,”李承乾吸了口气,开始“指导”,“淡盐水,清洗伤口,能杀菌。”
杨曦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依言照做。
清洗完血污,李承乾又道:“再用烈酒,就是军中那种最烈的,浇在伤口上。”
“你想死吗?”杨曦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颤抖,带着怒气,她可是试过烈酒擦伤口的,“会疼死你的!”
“没事,死不了,”李承乾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不这么弄,回头伤口发炎,那才要命。听我的,尽管来。”
杨曦深深看了他一眼,从旁边取过一个盛着烈酒的粗瓷碗,用干净的布巾蘸了,然后轻轻按在李承乾肩头一道较深的刀伤上。
“嘶——!”
饶是李承乾意志再坚定,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那火烧火燎般的剧痛,如同无数根钢针在同时攒刺,几乎让他眼前发黑。
“你……你轻点……是不是想公报私仇,谋杀亲夫啊……”李承乾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贫嘴。
杨曦咬着下唇,手上的力道却不敢放松。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李承乾身体的颤抖,也能看到他因为剧痛而瞬间苍白的脸。
一处,两处,三处……
当杨曦处理到李承乾胸前一道横贯了数寸的刀伤时,那翻卷的皮肉,隐约可见的白骨,让她拿着布巾的手再也稳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低着头,李承乾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气氛有些凝滞。
“怎么了?”李承乾勉强开口问道。
没有回答。
“沐姑娘?”
还是没有回答。
突然,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背上的伤口上。
那不是血,也不是烈酒。
李承乾微微一怔,随即感觉到那滴液体带来的,不是刺痛,而是一种滚烫的灼热,仿佛能一直烫到他的心里去。
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杨曦。
只见杨曦依旧低着头,乌黑的秀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侧脸。但李承乾分明看到,有晶莹的泪珠,正不受控制地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一滴,又一滴,砸在他的伤口上,与那烈酒和血水混杂在一起。
那泪水,仿佛比烈酒还要烫人。
李承乾的心,不禁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安慰她,或者调侃她几句,但话到嘴边,却又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帐篷内的油灯发出“噼啪”的轻响,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刺鼻的酒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言喻的青涩的情意。
杨曦依旧在默默地流泪,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只是那颤抖的幅度,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不哭了,”李承乾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温柔道,“孤这不是还没死么……再说了,你一个姑娘家,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杨曦猛地抬起头,那双通红的眸子里,既有泪光,又有几分嗔怒,狠狠瞪了他一眼,带着浓浓的鼻音:“闭嘴!谁管你!”
她虽然嘴上凶,但手上的动作却愈发轻柔,仿佛生怕再弄疼他分毫。
李承乾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嘿嘿一笑,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施为”。
伤口被烈酒一遍遍擦拭,但不知为何,李承乾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潼关的捷报送到李世民眼前的时候,可让这位天策上将的脸色一变,一变,又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