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大夏王朝皇帝日常处理政务和休憩之所,此刻却弥漫着一股压抑而紧张的气氛。
夏宸在引路太监的带领下,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第一次踏入了这座代表着帝国权力中枢的宫殿。殿内灯火通明,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龙涎香和药草混合的味道,让人心神不宁。
他微微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四周。只见殿内侍立着数名神色肃穆的太监和宫女,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而在御座之上,端坐着一位身着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他面容清瘦,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依旧闪烁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这,便是大夏王朝的皇帝,夏允。
“儿臣夏宸,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夏宸强忍着内心的紧张,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行三跪九叩之礼。他的动作因为“病弱”而显得有些迟缓和笨拙,却也因此更符合他一贯的形象。
御座上的夏允,目光如炬,静静地注视着下方这个几乎快被他遗忘的儿子。
半晌,才传来一个略带沙哑和疲惫的声音:“平身吧。”
“谢父皇。”夏宸颤巍巍地站起身,依旧低着头,不敢直视龙颜。
“宸儿,”夏允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朕听闻,你近日……时常前往文渊阁读书?”
夏宸心中一凛,不知皇帝此问何意,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回父皇,儿臣……儿臣大病之后,自觉愚钝不堪,恐有辱皇家颜面,故而……斗胆前往文渊阁,想……想多读些圣贤书,以……以求开悟。”他说得磕磕巴巴,将一个“病后求学”却又“资质愚笨”的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
“哦?”夏允的语气中似乎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兴趣,“都读了些什么书啊?”
“回父皇,儿臣……儿臣愚钝,只……只看些《论语》、《孟子》等粗浅蒙学典籍,以及……以及一些前朝史书,聊以……聊以解闷。”夏宸依旧是一副惶恐而谦卑的姿态。
夏允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那你可知,今日朕为何召你前来?”
夏宸心中暗道一声“来了”,连忙惶恐地跪倒在地:“儿臣愚昧,不知父皇召见所为何事,还请父皇示下。若儿臣有何过错,恳请父皇责罚。”
他这副一问三不知、动辄下跪请罪的模样,倒是让夏允那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
“起来吧。”夏允的语气缓和了几分,“今日召你前来,是有一事问你。你……可曾听说,你太子哥哥……近来身体不适?”
夏宸心中一动,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戏肉。他抬起头,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担忧和关切之色:“回父皇,儿臣……儿臣确有耳闻。儿臣听闻太子哥哥为国事操劳,偶感风寒,心中……心中万分焦急,日夜为太子哥哥祈福,盼太子哥哥早日康复。”
他说得情真意切,眼眶微微泛红,将一个担忧兄长的“好弟弟”形象演绎得惟妙惟肖。
夏允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好一个日夜祈福,盼兄长康复。”夏允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可朕怎么听说,有人……在这宫中散布流言,说太子的病,并非偶然,而是……有人暗中构陷,甚至……与你有关呢?”
“轰!”
夏宸只觉得脑中一声巨响,如遭雷击!
果然!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而且,对方的手段比他想象的还要阴险毒辣!不仅要他死,还要在他死后,将脏水泼到他这个“病秧子”身上,让他背上构陷太子的千古骂名!
好狠的心!好毒的计!
“父皇!父皇明鉴啊!”夏宸瞬间“吓”得魂飞魄散,匍匐在地,涕泪横流,声音都变了调,“儿臣……儿臣冤枉啊!儿臣对太子哥哥敬爱有加,怎会……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这……这定是有人恶意中伤,想要离间我们兄弟感情,还请父皇彻查,还儿臣一个清白啊!”
他哭得撕心裂肺,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和惊吓。
御座上的夏允,冷冷地注视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深不见底的审视。
“哦?恶意中伤?”夏允的声音如同数九寒冰,“那朕问你,前几日,你可曾在宫中私下接触过什么人?或者……收到过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
夏宸心中一紧,知道这是在试探他是否知道那张神秘纸条的事情。
他此刻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
如果承认收到了纸条,那么纸条的来源、内容,都将成为追查的重点,很可能将小翠以及她背后的人牵扯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但如果完全否认,一旦皇帝通过其他渠道得知了纸条的存在,那他便是欺君之罪,更是死路一条!
电光火石之间,夏宸做出了决断。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惊恐万状”的表情,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茫然”和“努力回忆”的样子:“回……回父皇……儿臣……儿臣这几日除了去文渊阁读书,便……便一直待在清凉殿养病,并未……并未私下接触过什么人。至于……至于来历不明的东西……”
他“努力”地想了想,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啊”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后怕”:“前……前几日,儿臣的食盒里,好像……好像多了一枚……一枚很奇怪的竹管,里面……里面好像有张纸条。儿臣……儿臣当时以为是哪个小太监的恶作剧,又怕……又怕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便……便让福安给扔掉了……父皇……那……那竹管,难道……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承认了竹管的存在,又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推说已经扔掉,死无对证。同时,又用“恶作剧”、“不干净的东西”来暗示自己并未看懂或在意纸条的内容,将“病弱糊涂”的形象贯彻到底。
夏允的眼神微微眯起,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下又一下,叩击在夏宸的心头。
“扔掉了?”夏允的语气听不出情绪,“那竹管里,究竟写了些什么,你当真一点都不知道?”
夏宸“吓”得连连摇头,声音带着哭腔:“儿臣……儿臣真的不知道啊!福安当时也说,宫中人多手杂,怕是哪个小人想……想用这种龌龊手段来惊吓儿臣,便……便劝儿臣不要理会,早早处理掉为好。儿臣……儿臣胆小,便……便听了他的话……父皇……儿臣……儿臣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他将责任巧妙地推给了福安,同时又将自己的“胆小”和“无知”表现得淋漓尽致。
夏允沉默了。
他原本以为,这个九儿子就算再不受宠,再病弱,也终究是皇子,不可能对宫中的暗流涌动毫无察觉。甚至,他一度怀疑,所谓的“病弱糊涂”,都只是这个儿子用来自保的伪装。
但此刻看来,他似乎……真的只是一个被吓坏了的、不成器的孩子。
一个连收到匿名纸条都以为是恶作剧,吓得赶紧扔掉的皇子,又怎么可能有胆量和智谋去构陷太子?
难道,真的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想要将水搅浑?
夏允的目光不由得扫向了殿外。
就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尖厉地喊道:“陛……陛下!不好了!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在永宁宫……悬梁自尽了!”
“什么?!”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夏允猛地从御座上站起身,龙袍下的身躯微微晃动,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怒火。
而匍匐在地的夏宸,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淑妃……自尽了?!
这……这怎么可能?!
按照他的推测,淑妃和四皇子应该是想利用自己的“死”来构陷其他皇子才对,怎么会……怎么会先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难道……是福安的行动奏效了?那些“流言”和“痕迹”,真的逼得淑妃走投无路,选择了以死明志?
还是说……这背后,另有隐情?
夏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盘棋,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