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球炸开的瞬间,云栖耳中嗡鸣如雷。
清灵草茎秆断裂的脆响混着碎石坠落声,像根细针扎进她心口——那株陪她熬过三个寒冬的灵草,此刻正垂着蔫软的叶片,断口处渗出淡绿汁液,在青石板上洇出个模糊的圆。
\"护头!\"沈砚的剑风裹着罡气扫来,一块磨盘大的碎石擦着云栖发顶砸进墙里,石屑溅在她手背,火辣辣的疼。
她抬头看他,道袍后背的血渍已洇成巴掌大的暗褐,剑穗上还沾着未干的黑血——是方才替她挡下兽王爪风时留下的。
\"陆沧溟的邪术在侵蚀灵兽神智。\"雷驯兽师扶着洞壁滑坐下来,喉间还溢着血沫,目光死死锁在兽王身上。
那银红巨兽此刻浑身泛着青黑,原本油亮的皮毛结着暗斑,前爪再次拍向地面时,竟生生将半块石板拍成齑粉。
它的动作比先前慢了半拍,云栖眯起眼——方才被清灵草压制时留下的伤,到底还是拖了它的后腿。
洞角传来孟师姐的低吟。
许药师正跪在她身边,指尖沾着最后一点药泥往她肋下的伤口抹:\"断了三根肋骨,得尽快送回丹房。\"他抬头时,额角的汗珠子砸在青石板上,\"可这洞外全是黑雾,我怕......\"
\"怕什么?\"陆沧溟的笑声像刮过碎瓷的指甲,他抬手召来黑雾裹住白长老和蓝护卫,\"白老布邪阵,蓝护卫守我。\"他指节叩了叩掌心的黑球,\"至于你们——\"话音未落,白长老已掐动法诀,洞顶突然垂下无数黑绳,像活物般缠向众人脚腕。
云栖旋身避开缠来的黑绳,余光瞥见邱师姐正拽着余道长往洞壁的裂缝退。
那裂缝是方才兽王拍击留下的,碎石堆成天然的屏障。
她突然想起方才观察到的地形:洞中央星图石板周围有七处凹陷,是之前邪力冲击形成的浅坑;左侧岩壁有半人高的断墙,能挡些正面攻击;而兽王的爪风虽猛,转身时却总要顿一顿——它后肢的逆鳞被陆沧溟下了血咒,动作受限于那处伤口。
\"沈砚!\"她拽住他染血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兽王转身慢,引它去断墙那边!\"她指了指左侧岩壁,\"那里碎石多,能绊它脚。\"沈砚的剑在黑雾中划出冷光,顺势劈开缠向雷驯兽师的黑绳:\"沈护卫,跟我!\"那年轻护卫应了声,挥刀砍断脚腕的黑绳,与沈砚一左一右冲向兽王。
\"邱师姐!\"云栖又转向正结印的邱师姐,\"余道长和韦道长的困阵需要引子,你去捡清灵草的断叶!\"邱师姐的指尖在虚空划出微光,闻言立刻弯腰拾起两截清灵草茎,\"我知道!
上次破幻阵用的就是灵草引!\"余道长和韦道长已各自站定方位,前者捏着阵旗指向白长老,后者掐诀时袖口漏出半卷《风水要术》,泛黄的纸页被邪风吹得哗哗响。
魏书生突然踉跄两步,怀里的古籍差点掉在地上。
他额角青筋直跳,云栖记得他前日说过\"陆掌教曾允我进藏经阁\",此刻却见他咬着牙翻开《邪术录》:\"程兄!
看这页!
血咒需以活物魂魄为引,陆沧溟的黑球......\"程书生不知何时摸出半块星图残片,指尖在上面快速比划:\"星图对应方位!
他的邪术阵眼在......\"
\"云姑娘!\"丁药师的声音带着颤,他举着药罐的手被黑绳擦破,血珠滴进罐里,\"新配的驱邪散需要青棘根,可我只剩半株了......\"云栖摸向腰间的农典,残页突然烫得惊人,她掀开裹着的蓝布,见原本暗淡的纹路竟泛起金芒——是农典在回应她的急切。
洞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夏师姐的身影撞开黑雾冲进来,手中长剑挑飞缠向许药师的黑绳:\"我带了十瓶续脉丹!\"她扔过药囊,发梢还沾着未干的血,\"山门那边暂时稳住了,可陆沧溟的邪术......\"
\"先顾眼前!\"沈砚的剑刺中兽王前爪,火星在皮毛上炸开,巨兽吃痛后退,正踩进云栖先前注意到的凹陷里。
它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左爪拍向断墙,碎石簌簌落下,倒真将自己的退路堵了大半。
白长老的邪阵突然发出尖啸。
余道长的阵旗\"啪\"地断裂,他踉跄着撞在韦道长身上:\"这老东西的邪术掺了魔修的禁法!\"邱师姐将清灵草断叶拍在阵眼处,绿光腾起的瞬间,白长老的黑绳竟被灼出焦痕:\"有效!
继续输灵力!\"
陆沧溟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指尖的黑球越转越快,黑雾里隐约传来婴儿啼哭——是血祭阵里那些未成型的魂魄。
蓝护卫突然暴喝一声,挥刀劈向云栖,刀风裹着腥气,她偏头躲过,耳尖被划开一道血口。
\"找破绽!\"云栖擦了擦耳角的血,农典残页的金芒透过蓝布渗出来,烫得她掌心发红。
她突然想起前日在农典里翻到的《灵草共生术》——或许那些被拍碎的紫心兰根须还活着?
她低头看向洞底,果然见紫心兰的断茎下,几丝白生生的根须正往石缝里钻。
丁药师突然拽她袖子:\"云姑娘你手!\"她这才发现掌心被农典烫出红印,而那红印的形状,竟与农典残页上\"催生\"二字的纹路分毫不差。
云栖掌心的红印随着\"催生\"二字的纹路发烫,像是农典在隔着布料灼烧她的血肉。
她盯着洞底紫心兰的断茎,那些细白根须正缓缓往石缝里钻——前日在农典残页里翻到的《灵草共生术》突然在脑海里炸开:\"凡草木断而未绝者,以生气引之,可复其势。\"
\"丁药师!\"她跪下身,指尖轻轻按在紫心兰断茎旁的石缝上,农典残页的金芒顺着掌心红印渗进石缝。
原本蔫软的根须突然剧烈震颤,白生生的须尖竟穿透石屑,在青石板上织出蛛网般的脉络,\"青棘根不够?
我现在催生!\"
丁药师的药罐\"当啷\"落地。
他蹲下来时,药囊里的药材撒了半地,却连看都不看,只盯着那些根须:\"这...这是二阶催生术?
可你才筑基后期!\"云栖额角沁出冷汗,农典的金芒顺着她的血脉往上涌,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攥她的丹田——这是强行调用农典力量的代价。
但她咬着牙,盯着紫心兰的茎秆慢慢挺直,叶片上的紫斑竟比未断时更鲜亮。
\"许药师!\"丁药师突然抓起一把青棘根塞进药罐,\"用紫心兰的新叶!
它现在的灵气浓度够中和邪毒!\"许药师刚给孟师姐系好最后一道绷带,听见这话立刻扯下腰间的玉杵,药罐里顿时腾起绿雾。
云栖看着绿雾裹住孟师姐的伤处,她苍白的脸终于有了血色——这是驱邪散见效了。
洞中央传来兽王的嘶吼。
沈砚的剑挑开它前爪的逆鳞,火星溅在云栖脸上,烫得她偏头。
沈护卫挥刀砍向兽王后肢,刀锋卡在石缝里拔不出来,却趁机拽住兽尾往断墙方向拖:\"堂主!
这里碎石堆能卡它爪子!\"兽王庞大的身躯撞在断墙上,半块磨盘大的石块\"轰\"地砸下来,正好压在它右爪上。
沈砚趁机跃到它背上,剑刃抵住它后颈的血咒印记:\"雷驯兽师!
解咒的法诀!\"
雷驯兽师咳着血爬过来,指尖在兽王皮毛上划出金色符文:\"血咒以活魂为引,我用驯兽诀......\"符文刚触到血咒,兽王突然发出幼兽般的呜咽,原本青黑的皮毛竟褪了些颜色。
云栖松了口气——至少,这头被邪术侵蚀的灵兽,还有救。
\"困阵成了!\"邱师姐的喝声像根银针扎进黑雾。
余道长的阵旗虽断,却扯下腰间的玉佩当阵眼;韦道长咬破指尖,在《风水要术》上画了道血符拍在石壁上。
白长老被黑绳缠住的身影突然凝固,他瞪着邱师姐手里的清灵草断叶,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你们敢用灵草破我魔阵?\"邱师姐反手将断叶按进阵眼,绿光裹着焦糊味窜起来,白长老的黑绳瞬间断成数截。
陆沧溟的指尖黑球\"咔\"地裂了道缝。
他盯着被困在阵里的白长老,又看了看行动受限的兽王,嘴角突然扯出个阴恻恻的笑:\"蓝护卫。\"
这两个字像块冰砸进云栖后颈。
她转头时,正看见蓝护卫的身影在黑雾里闪现——他原本守在陆沧溟身侧的位置,此刻却像片被风吹散的黑雾,掠过许药师的药罐,擦过沈护卫的刀背,直朝她腰间的农典残页扑来!
\"小心!\"夏师姐的剑风擦着蓝护卫耳畔掠过,却只削下他半片衣角。
云栖这才发现他的身法——每一步都踩在阵眼的空隙里,每一次转折都借了黑雾的遮掩,根本不是普通的御剑术!
丁药师想扔药罐砸他,却被他挥袖扫开,药汁溅在石壁上,滋滋冒着青烟。
沈砚的剑几乎是擦着云栖发顶刺向蓝护卫。
他转身时,道袍下摆被蓝护卫的刀划出半尺长的口子,露出里面染血的中衣。\"护好农典!\"他的声音沉得像块铁,剑穗上的血珠甩在云栖脸上,\"这老匹夫要的是秘术!\"
云栖这才反应过来——陆沧溟折腾这么久,从灵兽暴动到血咒邪阵,原来真正的目标是农典里的上古农耕秘术!
她慌忙去捂腰间的蓝布包裹,却见蓝护卫的刀光已经劈到眼前。
夏师姐从侧面撞过来,替她挡了这一刀,左肩顿时绽开血花。
\"师姐!\"云栖接住夏师姐下坠的身子,瞥见蓝护卫的刀再次扬起。
沈护卫的刀终于从石缝里拔出来,他怒吼着冲上去,刀锋却被蓝护卫轻轻一挑,整个人撞在断墙上。
雷驯兽师想唤兽王帮忙,可那巨兽还卡在碎石堆里,只能发出焦急的低鸣。
陆沧溟的笑声混着黑雾涌过来:\"云杂役,你以为靠几株灵草就能护住秘术?\"他指尖的黑球裂缝越来越大,婴儿啼哭般的呜咽声几乎要刺穿众人耳膜,\"蓝护卫,把残卷带回来——\"
蓝护卫的刀光突然暴涨。
云栖看着那道寒光离自己越来越近,甚至能看清刀身上刻着的\"忠\"字——那是陆沧溟赐给他的贴身护卫刀。
她攥紧腰间的农典残页,能感觉到里面的金芒在疯狂翻涌,像是要破布而出。
\"砚哥哥!\"她喊出这个只有两人知道的称呼,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我护不住......\"
沈砚的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银光。
他原本苍白的脸此刻泛着病态的红,显然是强行燃烧了精血。
剑刃与蓝护卫的刀相撞,火星溅得两人满脸都是。
沈砚借着力道退到云栖身侧,反手将她护在身后:\"有我在。\"
蓝护卫的刀再次扬起。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农典残页,而是沈砚的后心——他看出了,这个执法堂堂主才是云栖最致命的弱点。
洞外的黑雾突然翻涌得更厉害了。
云栖听见远处传来更多脚步声,混着法器碰撞的脆响——是其他弟子赶来了?
可此刻,蓝护卫的刀光已经近在咫尺,她甚至能闻到刀身上的血腥气。
\"小心!\"
这声喊同时从几人口中炸出。
云栖看着蓝护卫的刀划破沈砚的道袍,在他背上又添了道血痕。
而沈砚的剑,终于刺进了蓝护卫的左肩——但这似乎根本无法阻止他,他的眼神里只有疯狂的执念,像块被抽去了痛觉的顽石,继续往前,往前......
陆沧溟的笑声里多了几分急切:\"蓝护卫!快!\"
云栖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手背上——是沈砚的血。
她低头看他,发现他的瞳孔里映着自己的脸,还有蓝护卫越来越近的刀尖。
下一刻,蓝护卫的刀风已经扫过她的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