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
京郊林外,一缕炊烟突起。
沈策自东宫奉命赶来查看那废弃密宅,却远远便见火光冲天。他脸色陡变,立即策马疾驰。
待他带人赶至,昔日锦衣卫密宅已被火焰吞噬殆尽,地上焦木横陈,空气中弥漫着焚尸腐肉的腥甜气味。
“殿下!”属下一声疾呼,“此处发现残骸两具!”
沈策跃下马,一步踏入焦黑之地,蹲身细看。
尸骸烧得面目全非,但其中一具手中残留一抹铁色,赫然是那冥中送信者所持的夜魅令牌。
“夜魅令……”沈策皱眉,试图取出,手却被炽热残铁灼伤。
“传信东宫,密宅被袭,冥中送信者恐已遭灭口。”
东宫寝殿内,林婉儿神情肃冷,望着沈策送来的残令久久无言。
“昨夜你刚收到令牌,今夜此人便死。”南宫晟低声道,“显然,是有人不欲你继续追查。”
林婉儿抬眸,眼中迸射寒芒:“我不信这是巧合。”
“也许不是巧合。”沈策拱手,“属下怀疑,夜魅司尚有遗脉。”
南宫晟点头:“先是冷月井,再是冥中送信,如今夜魅再现,宫廷内早年那些被‘清洗’的力量,也许从未真正消散。”
林婉儿忽想起那晚铁面人所言——“查清你自己。”
她喃喃自语:“若夜魅司当年曾为皇后而设,那她死后,这些人又效忠于谁?”
南宫晟凝声道:“或者,他们从始至终,效忠的并非皇后。”
沈策神色微动:“殿下的意思是……”
“是皇权。”
南宫晟缓缓握紧手中断令:“效忠于手握生杀的皇权,却不屈从任何人……所以他们能为皇后效命、也能杀先帝。”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
太后坐于案后,听完贴身嬷嬷的密报,轻轻放下茶盏。
“夜魅的尸体找到了?”她缓声问道。
“是,烧得只剩残铁,但令牌已归沈策。”
太后点头:“他迟早会查到这层。”
“那我们是否要提前动手?”
“暂不动。”太后缓缓起身,步至窗前,望向漫天星辰。
“林婉儿聪慧至极,她若真查出夜魅司与宫廷旧事,未必不是一场天赐。”
嬷嬷迟疑:“她不是我们的人。”
太后轻笑:“可她对南宫晟一心一意,这就够了。”
夜深。
林婉儿独自入书阁,翻查当年“夜魅司”设立之始末。
那一页残档中,她终找到一段旧注:
“夜魅为影,唯主可使。其令成于火,其信焚于血。若违命者,灭三族。”
她手指轻颤,翻至最后——赫然见一人名,写着:
“昭明长公主之令,设夜魅五十人,皆为死士。”
“昭明长公主?”她低声念出。
南宫晟此时入阁,听见此名,眉心顿皱:“那是……先帝亲妹,当年因言触怒被废,幽禁三年后暴毙于冷月井。”
“冷月井?”林婉儿心中一震,“又是她?”
“是她曾修建冷月井,声称‘为藏污而生,亦可埋忠魂’。”
林婉儿缓缓起身,眼中寒光闪动:“也就是说,夜魅与冷月井,本是她一手创设。”
“如果她死前留下了什么……”南宫晟眸色一凝,“或许冷月井深处,还有人未曾查出。”
三日后。
林婉儿带人前往冷月井,再次探查。
井下地道幽深,她随沈策缓步而行,越过尸井、旧牢,来到尽头时,发现墙砖有新开痕迹。
沈策将砖一块块搬开,忽地——
“殿下!”属下一声惊呼。
一具包裹着麻布的尸体赫然显现,身上系着已褪色的夜魅令带,而其手中紧握的,竟是一封泛黄信笺。
林婉儿接过,展开信纸:
“我知,终将无力回天。夜魅之罪,由我一人承之。惟愿后世识真,不为权蒙。”
落款:昭明长公主·夜惜颜
林婉儿手指微颤,望着那字迹分明的“夜惜颜”三字,心中百感交集。
南宫晟低声道:“她……不是反贼。她是代人受过。”
林婉儿抬头看向他,喃喃道:“也许当年夜魅所有的秘密,都是为了护一人——护那个人的皇位,护那个人的身家性命。”
沈策问:“是谁?”
南宫晟缓缓吐出两个字:
“先帝。”
信纸燃尽,林婉儿闭眼良久。
她终于明白,昭明长公主当年之死、夜魅司的设立与覆灭、冥中送信者的覆灭、锦衣卫失卷、夜魅令现身——皆是一盘死局。
她站在局外,却被一步步拉进最深的漩涡中。
南宫晟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婉儿,你若再前一步,便是与整个朝局为敌。”
林婉儿缓缓抬眸:“那就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