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云层时，凤九霄已经醒来。她轻轻挪动身体，不想惊动仍在熟睡的李甲。昨夜从昆仑镜幻境中脱身后，两人都疲惫不堪，相拥而眠。此刻李甲的银发铺散在石面上，如同一泓月光，左臂上的黑色纹路在晨光中显得更加狰狞——已经蔓延过了肘部，正向肩头爬升。
凤九霄咬住下唇，指尖轻轻描摹那些纹路的边缘。触碰到时，黑色纹路竟微微退缩，仿佛惧怕她的触碰。她想起太上老君的话——凤凰真火能克制混沌之息。如果她的本命精血能暂时抑制侵蚀...
\"别做傻事。\"
李甲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凤九霄一颤。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银眸清明，正捉住她准备划破的手指。
\"我只是想——\"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李甲坐起身，左臂的衣袖滑下，遮住了那些黑色纹路。\"消耗本命精血会削弱你的涅盘之力，太危险。\"
凤九霄想反驳，却被李甲用一根手指按住了嘴唇。\"我们该出发了。东皇太一遗迹在东海归墟，路途遥远。\"
收拾行装时，凤九霄取出昆仑镜。镜面依然晦暗，但不再有那种令人不安的波动。\"你说，东皇钟会不会也被混沌之息污染了？\"
李甲系好行囊的手顿了顿。\"很有可能。所以这次我们要更加小心。\"他看向凤九霄，\"答应我，如果情况危急，你先撤离。\"
凤九霄假装整理羽衣，避开了他的目光。\"我们不是说好一起面对吗？\"
李甲走到她面前，双手捧起她的脸，强迫她直视自己。\"凤九霄，看着我。混沌之主明显在寻找容器，而我的天道之体是最合适的选择。如果...如果我被侵蚀，你必须阻止我，不惜一切代价。\"
凤九霄的瞳孔骤然收缩，昆仑镜中的幻象再次浮现——被黑暗完全吞噬的李甲，那双漆黑的眼眸...
\"不！\"她猛地抱住李甲，力道大得几乎让他踉跄。\"不会的，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拿到东皇钟后，我们回天界找太上老君，他一定有办法净化你身上的侵蚀！\"
李甲轻抚她的后背，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离开昆仑山，他们向东飞行。途中经过一片荒芜之地，寸草不生，连天空都呈现出不健康的灰黄色。
\"这里曾经是肥沃的平原。\"李甲神情凝重，\"混沌之息的影响已经开始渗透到下界了。\"
凤九霄心头一紧。如果连人间界都开始受到影响，那么三界面临的危机比她想象的更加迫在眉睫。
日落时分，他们抵达东海之滨。远处海天相接处，一个巨大的旋涡缓缓旋转——那便是归墟，传说中万水汇聚之处，东皇太一遗迹就沉在漩涡之下。
\"我们需要避水诀。\"凤九霄望着那吞噬一切的海水，眉头紧蹙。
李甲却摇头。\"归墟之水非同寻常，普通避水诀无效。需要借助这个。\"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鳞片，\"离开天界前，我从时雨那里要来的鲛人逆鳞。\"
凤九霄接过鳞片，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水灵之力。\"时雨怎么会有鲛人逆鳞？\"
\"她没说。\"李甲将鳞片一分为二，\"含在舌下，能在水下自由呼吸三个时辰。\"
两人将鳞片含入口中，纵身跃入汹涌的海水。想象中的冰冷与压迫并未出现，鲛人逆鳞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层透明的气泡，隔绝了海水。随着深度增加，光线越来越暗，直到完全漆黑。李甲指尖亮起一点银光，照亮了前方。
下沉似乎永无止境。就在凤九霄开始怀疑是否走错方向时，一个巨大的黑影逐渐在黑暗中显现——那是一座沉没的宫殿群，虽然残破不堪，但仍能看出昔日的恢弘。最中央的宫殿上方悬浮着一个巨大的钟形轮廓，即使隔着很远，也能感受到它散发出的古老威压。
\"东皇钟...\"凤九霄轻声道。
两人向中央宫殿游去。靠近后才发现，宫殿外围环绕着无数小型旋涡，如同守卫般阻挡去路。
\"小心，这些旋涡能撕裂仙体。\"李甲拉住凤九霄的手，\"跟紧我，我找到了一条安全路径。\"
他们谨慎地穿梭在旋涡之间，有几次几乎被卷入，幸好李甲反应迅速，及时拉开凤九霄。终于抵达宫殿大门前，两扇巨大的青铜门上刻满了星辰图案。
\"星辰锁。\"李甲研究着门上的图案，\"需要按特定顺序触碰星辰才能打开。\"
凤九霄观察了一会儿，指向某个不起眼的星群。\"那是凤凰座的图案，我族古籍中记载过。试试从哪里开始？\"
李甲按照她的建议触碰星辰，果然，被点亮的星辰发出微光。两人配合着，一个凭借对天道的理解，一个依靠凤凰族的传承记忆，逐渐解开了这个上古谜题。随着最后一颗星辰被点亮，青铜门缓缓开启，发出沉闷的轰鸣。
门内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墙壁上镶嵌着无数镜子，映照出千万个李甲和凤九霄的身影。
\"幻境长廊。\"李甲神色凝重，\"不要看镜子，直视前方。\"
他们手拉手向前走去，但镜子仿佛有生命般，不断变换角度，强迫他们看到镜中的影像。更可怕的是，那些影像开始展现各种可怕的场景——李甲被黑暗完全吞噬；凤九霄献出不死之心后消散；三界在混沌中毁灭...
\"别看！\"李甲用力捏了捏凤九霄的手，\"都是幻象！\"
凤九霄咬牙盯着前方，但眼角余光还是瞥见了一面镜子中的影像——李甲抱着她的尸体，面无表情地说：\"天道无情。\"那一瞬间，她的心脏几乎停跳。
\"到了！\"李甲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他们终于走完了那条似乎无限延长的走廊，来到一个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悬浮着东皇钟，钟体上刻满了上古符文，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就在他们准备上前时，大厅四周升起四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盘踞着一头石龙。石龙的眼睛陆续亮起红光，石壳剥落，露出里面漆黑的躯体——四条被混沌之息侵蚀的龙魂！
\"守护者也被污染了！\"凤九霄立刻唤出凤凰真火，金色的火焰在她周身环绕。
李甲的天道之力化作银色长剑。\"我引开它们，你去取东皇钟！\"
四条黑龙同时扑来。李甲挥剑迎击，银光与黑雾交织，发出刺耳的撕裂声。凤九霄趁机向中央冲去，却被突然出现的一道屏障弹回。
\"需要血脉认证！\"她发现东皇钟下方的基座上有一个手印凹槽，\"必须是上古神族的血脉！\"
凤九霄将手掌按在凹槽上，凹槽立刻亮起金光。基座缓缓下降，东皇钟随之降低到可触及的高度。就在她即将碰到钟体时，一条黑龙突破李甲的防守，向她背后袭来！
\"凤儿！\"李甲大喊。
凤九霄转身，凤凰真火喷涌而出，与黑龙相撞。让她震惊的是，真火竟然无法彻底消灭这条被混沌侵蚀的龙魂，只能暂时阻挡。
\"我们的融合力量！\"李甲闪到她身边，\"一起试试！\"
两人背靠背站立，同时释放力量。金色的凤凰真火与银色的天道之力在空中交织，逐渐融合成那种独特的金焰。这一次，融合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完美，金焰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环，向四周扩散。四条黑龙被光环扫过，发出凄厉的嚎叫，身上的黑雾被净化，露出原本的金色龙魂。
\"成功了！\"凤九霄惊喜地看到四条金龙对她低头致意，然后化作光点消散。
东皇钟上的符文全部亮起，发出清越的钟鸣，仿佛在欢迎他们的到来。钟体上的污渍和锈迹剥落，露出原本金光闪闪的表面。
\"它认可了我们。\"李甲轻声道，\"特别是你，凤儿。你的凤凰血脉唤醒了它。\"
凤九霄伸手触碰东皇钟，钟体立刻缩小到手掌大小，轻轻落入她手中。\"我们拿到了！现在回天界——\"
她的话戛然而止。李甲单膝跪地，左臂上的黑色纹路疯狂蠕动，已经蔓延到了肩膀。
\"李甲！\"凤九霄扶住他，惊恐地发现那些黑纹正向他的心脏位置延伸。
\"它...它在呼唤我...\"李甲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银眸中闪过一丝黑芒，\"混沌之主...它知道我们在这里...\"
凤九霄立刻将东皇钟收入怀中，搀扶李甲起身。\"我们马上离开！\"
就在此时，整个大厅剧烈震动，四周的墙壁开始崩塌，露出外面漆黑的海水。更可怕的是，那些海水中混杂着浓密的黑雾，正迅速向大厅内渗透。
\"来不及了！\"李甲强撑着站直身体，\"混沌之息已经包围了遗迹！\"
海水和黑雾同时涌入，鲛人逆鳞形成的气泡在混沌之息的侵蚀下开始变形。凤九霄紧紧抱住李甲，周身燃起凤凰真火，暂时阻挡黑雾的靠近。
\"凤九霄...\"李甲的声音突然变得陌生，带着诡异的回音，\"看看你怀中的是什么？\"
凤九霄低头，惊恐地发现怀中的东皇钟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团蠕动的黑雾，正试图钻入她的胸口！她下意识地想扔掉它，黑雾却像活物般缠上了她的手臂。
\"幻象！都是幻象！\"她闭眼默念清心咒，再睁眼时，东皇钟依然好好地躺在手中，但李甲的情况却更加糟糕——黑纹已经爬上了他的脖颈，他的左眼完全变成了黑色。
\"李甲！坚持住！\"凤九霄一手持钟，一手扶住李甲，向出口冲去。
然而，崩塌的走廊已经被海水和黑雾填满。就在他们进退两难之际，东皇钟自动飞起，悬在两人头顶，发出洪亮的钟声。钟声形成一道金色屏障，暂时隔绝了混沌之息的侵袭。
\"快走！钟声坚持不了多久！\"李甲咬牙道。
两人沿着来路狂奔，身后是不断逼近的黑雾。东皇钟的钟声越来越弱，金色屏障也开始出现裂痕。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出口时，最后一道屏障破碎了，黑雾如潮水般涌来！
凤九霄转身面对黑雾，将体内所有凤凰真火一次性释放。金色的火墙暂时阻挡了黑雾的推进，但也耗尽了她的大部分力量。她双腿一软，差点倒下，被李甲一把抱起。
\"抓紧我！\"李甲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清明，他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银光，带着凤九霄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海面。
冲破水面的那一刻，凤九霄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东皇钟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而李甲...她转头看去，心沉到了谷底——李甲脸上的黑纹虽然退到了颈部以下，但他的左眼依然是全黑的，而且不再有变回银色的迹象。
\"你的眼睛...\"
李甲避开她的视线。\"先离开这里。混沌之息能通过海域扩散，必须尽快回到天界。\"
两人驾云升空，向天界方向疾驰。途中，凤九霄注意到下方的海域已经有大片变成了不祥的黑色，而且这种黑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扩散。
\"混沌的蔓延比我们想象的更快。\"她忧心忡忡地说。
李甲没有回应。凤九霄转头看他，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的左手——那里的皮肤已经开始呈现不正常的灰白色，仿佛正在逐渐石化。
\"李甲！\"她惊恐地抓住那只手，触感冰凉坚硬，不再有活人的温度。
\"它在改造我的身体。\"李甲的声音异常平静，\"为容纳混沌之主做准备。\"
凤九霄心如刀绞，却强自镇定。\"回到天界后，我们立刻去见太上老君。两件神器都找到了，一定能加固封印。\"
李甲转头看她，那只黑眼直视她的灵魂。\"凤儿，如果...如果我被完全侵蚀，你必须用东皇钟和昆仑镜封印我。答应我。\"
凤九霄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不！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凤九霄。\"李甲第一次如此严厉地叫她的全名，\"这不是请求，是命令。作为天道化身，我不能允许自己成为混沌之主的容器。那将意味着三界的终结。\"
凤九霄咬破了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我...我答应你。\"但她心中暗自发誓，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如果真到了那一刻，她会先献出自己的不死之心。
就在两人沉默飞行时，李甲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捂住左眼，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李甲！怎么了？\"凤九霄慌忙扶住他。
\"它...它在和我说话...\"李甲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混沌之主...它提出...一个交易...\"
凤九霄的心跳几乎停止。\"什么交易？\"
李甲抬起头，左眼的黑色如同深渊，右眼却依然是她熟悉的银色。\"它说...可以放过三界...只要...\"他的声音哽住了。
\"只要什么？\"凤九霄已经猜到了答案，却仍忍不住问道。
\"只要你的不死之心。\"李甲痛苦地闭上眼，\"它说，凤凰的不死之心是唯一能彻底消灭混沌的存在...所以它必须在混沌完全复苏前除掉你。\"
凤九霄反而松了一口气。\"那正好说明我们走在正确的路上。我的不死之心能消灭它，我们只需要找到方法。\"
李甲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疼痛。\"你不明白！它在诱惑我！它说...说如果我自己献上你，它会保留我的意识，让我以混沌使者的身份统治三界...\"他的声音充满自我厌恶，\"而我的一部分...那部分曾经作为无情天道存在的部分...竟然在考虑这个提议！\"
凤九霄没有退缩，反而捧住他的脸。\"但你拒绝了，不是吗？\"她轻声问，\"因为现在的李甲，已经不再是那个冰冷的天道化身了。\"
李甲的呼吸逐渐平稳，左眼的黑色似乎也淡了一些。\"我怎么可能伤害你...\"他将额头抵住她的，\"只是...这种挣扎本身让我恐惧。它暴露了我内心深处仍然存在的黑暗。\"
\"每个人都有黑暗面，李甲。\"凤九霄柔声道，\"正是因为我们能战胜它，才证明我们真正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