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在凡多姆海威伯爵府度过了一个相当美妙的下午，但威斯敏斯特公爵府里，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们的气氛就不怎么美妙了。
爱丽丝不在场，阿尔弗雷德也懒得理会小男孩们之间的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干脆把战场让出来，自己去帮助公爵整理文件了。
餐厅里，佣人们悄无声息地收拾好了桌上的餐盘，麦克洛夫特冷眼瞥了瞥还坐在原地的两个莫里亚蒂，实在懒得理会他们，干脆转身就走。
他向来不喜欢在不相干的人和事上浪费功夫，也吝啬于表达自己的情绪与情感。
刚才的争执就已经够蠢了，爱丽丝离去后他的理智逐渐回笼，总算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幼稚无聊。
但威廉并不打算结束。
按理来说，他是那种天生充满人格魅力的人，他来公爵府这段时间，从公爵到管家到爱丽丝，或多或少都对他有些好感，这和他的个人性格以及外露的面具不无关系。
但在福尔摩斯面前，他刻意戴上的，那些讨人喜欢的面具，本身就不起作用。
更重要的是，威廉自己也并不想一直戴着这些面具。
起码在福尔摩斯面前，他不乐意，也不屑于这么表现自己。
爱丽丝曾猜测这大概是他俩天生气场不合，既然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爱，自然也可以有无缘无故的恨。
“福尔摩斯先生。”威廉忽然提高了一点声音，“谁先到来的不重要，谁能留到最后，才最重要，不是吗？”
麦克洛夫特停在原地，甚至有点想笑。
他转过身看着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觉得他说话的搞笑程度不亚于新闻联播或者泰晤士报，
“莫里亚蒂先生，你自信的让人啧啧称奇，像小猫小狗一样被心怀善意的爱丽丝小姐捡进公爵府，对你来说是什么非常骄傲的事情吗？”
威廉并不因这话而生气，实际上，自始至终他反倒是更冷静的那个。
他像个专业的心理分析师一样，从数学和物理的角度观察麦克洛夫特的反应，去分析他每一句话的逻辑，也推导整个公爵府其他人对他们矛盾的看法。
“福尔摩斯先生，你作为人，对小猫小狗的敌意都这么大吗？”
威廉轻笑了一声，“还是说，你之所以对我们有敌意，就是将我们看作了势均力敌的对手呢？”
他将双手放在桌面上，手指交叉在一起，“如果姐姐真的捡了小猫小狗回来，我会很高兴的和她一起照顾它们，我可不会觉得，小猫小狗能够做我的敌人。”
“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麦克洛夫特面无表情。
比起擅长行为逻辑学的福尔摩斯，似乎是擅长心理分析的莫里亚蒂更胜了一筹。
麦克洛夫特定定地看了他好几秒，似乎现在才真正把这个少年看在眼里，记在脑海中。
他扯出一个冷笑，“希望你能一直这么有自信，莫里亚蒂。”
说完，他径直走向二楼书房。
比起像个孩子一样放狠话，麦克洛夫特更喜欢做出实际的举动。
既然两个莫里亚蒂对自己的学业水平已经有了充分的自信，那就该早早滚进公学里，而不是继续呆在公爵府，像开屏的孔雀一样勾引公爵小姐。
晚上回家的爱丽丝蜷缩在沙发里，听阿尔弗雷德讲白天的事情。
哪怕他本人不在场，但公爵府里每一个行走的佣人都是他的耳朵和眼睛。
“福尔摩斯明显有点生气，他的情绪外露了不少。”阿尔弗雷德笑着说，“他这个样子可不像是mi5那些特工口中的冰人。”
但爱丽丝关注的是另一个方面，“威廉很擅长调动人的情绪，麦考夫很擅长找关键点。”
“看起来威廉占了上风，但实际上，麦考夫能够轻易结束整个战局。”
阿尔弗雷德将房间里的牛奶和蜂蜜收走，还不忘提醒爱丽丝刷牙，听她这么说问道：
“那小姐是打算控制一下棋盘的走势吗？”
“有这个打算，谁让麦考夫总是在象棋课上欺负我。”爱丽丝瘪瘪嘴，“他还打算继续教我下围棋，明明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下棋。”
阿尔弗雷德笑而不语。
“不过，现在还没有拉偏架的必要，棋局上两方斗得势均力敌，才更有观赏性嘛~”爱丽丝抱着抱枕，笑着说道。
“所以，小姐还是很会下棋的，不是吗？”
阿尔弗雷德留下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离开了房间。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公爵府都能看到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的斗智斗勇，威廉和麦考夫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劳模不嫌事情多。
麦考夫能一边处理军情五处的任务，一边出外勤，一边看文件，一边做爱丽丝的家庭教师并且和莫里亚蒂针锋相对。
威廉能一边和家庭教师学习，一边写论文，一边了解各种主义思想，一边调查各种贵族丑闻，一边做爱丽丝的家庭教师并和福尔摩斯针锋相对。
在两个人的针锋相对之下，爱丽丝和路易斯的关系倒是迅速提升了。
还是那句老话，谁会喜欢自己的老师啊，更别提是教数学和象棋的老师。
相比起麦考夫和威廉，还是路易斯更可爱一点。
“路易斯也觉得他们两个很无聊吧，忽然之间就给我加了那么多课。”
爱丽丝看着自己技能面板上新增的【思维宫殿：A】和【数学性思考：A】，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和坐在身边的路易斯小声吐槽。
好消息是这两人有技能真给，坏消息是学习的苦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了的。
路易斯犹豫了一下，在帮兄长说话或安慰爱丽丝姐姐之间犹疑了半天，最终选择了或。
他保持了沉默。
爱丽丝继续叹气，“我也不是不爱学习，但真没必要一天上八节课啊，我连和路易斯一起喝下午茶的时间都没有了。”
“路易斯，你觉得这不过分吗？”
路易斯停顿了一下，才回答，“过分。”
你在犹豫什么啊！
爱丽丝转头看他，一双紫色的眼瞳里写满了控诉。
“路易斯你刚才是不是想为威廉说话？是不是觉得他一点都不过分？是不是觉得我每天上这么久的课一点都不辛苦？”
路易斯这一次沉默得更久了，看得出他是真的很难选择。
但爱丽丝没打算放过他，这就像某条糟糕的食物链，在被数学老师威廉进行肆无忌惮的凌虐之后，爱丽丝总要欺负一下路易斯才会打起精神来。
就像被围棋老师麦考夫血虐之后，她就会给已经来到伦敦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写信，给他提供谜题又只说一半，任他猜来猜去。
嘿，就是玩！
“路易斯你不喜欢我对不对，你根本不想和我一起喝下午茶对不对？所以威廉给我加课，你其实特别高兴，对不对？”
连续三个对不对打的路易斯昏头转向，他这下很快就开口解释道，“没有不喜欢你，也没有不想和你一起喝下午茶，也没有……”
他在这里又卡壳了一下，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说道，“也没有因为威廉哥哥给你加课觉得高兴。”
爱丽丝继续盯着他，用语言对他指指点点，“为什么最后一个要犹豫这么久。”
路易斯抿了抿唇，才说道，“其实挺高兴的。”
“哎？”爱丽丝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因为我很想和爱丽丝姐姐一起上课。”
路易斯小声吐露真心话，“我想和你一起上课，一起说话，一起做题，一起喝下午茶……”
他说话的时候整张脸都红了起来，显然如实吐露自己的心声，对他来说是件很难为情的事情。
“路易斯——”
爱丽丝忽然大声说道，她跳下椅子扑过去抱住路易斯，把脸贴在他柔软的金色长发上，少年的头发已经及肩，在爱丽丝的建议下扎了一条小辫子。
“我也喜欢和路易斯一起喝下午茶！我也喜欢和你一起上课！”
“我还特别特别喜欢路易斯！”
路易斯的脸一直红到耳根，他生怕爱丽丝动作太剧烈然后摔倒在花园里，于是笨拙地伸手护住她的腰，看起来就像回抱过去一样。
“路易斯，路易斯，你还没回答我呢！”爱丽丝抱着他继续说。
路易斯闻到了某种类似于阳光和糖果混杂的气息，同时，他还感受到一种剧烈且不规律的震动。
那是心跳。
但他不知道那是爱丽丝的心跳，还是他自己的。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于是像只鹦鹉一样重复爱丽丝的话，“我还没回答你……”
“哎呀，路易斯是笨蛋吗？这个时候，你应该对我说，你也特别特别喜欢爱丽丝呀！”
爱丽丝笑嘻嘻地说，把脸也贴在他的侧脸上。
于是路易斯发现，那种不规律的震动更加剧烈了。
破案了。
那就是他的心跳。
“我也特别特别喜欢爱丽丝。”他红着脸重复道。
一句话说完，从脸颊到舌头都好像失去了知觉，路易斯后知后觉开始害羞，觉得爱丽丝和他贴的实在太近了，可又完全不想挣开。
“咳咳——”
不远处有声音传来，路易斯顺着声音看过去，脸上的红晕霎那间像潮水一样退去了。
他的脸色一片惨白。
花园的小路上，威廉和麦考夫都站在那里，一个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一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