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会客厅只剩下兰堂和波德莱尔，互为报应的师徒两人看着彼此，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和对方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兰堂先开口了，“老师，您的警惕和多疑哪儿去了？您不是说了吗？英国的女人全都不怀好意，她们的出现就是一场算计。”
“我前几天以为这个结论是您的经验之谈，现在才意识到，您的异能力原来还带有预言天赋。”
“这是作为学生的友善劝告，请您也离不怀好意，全是算计的英国女人远一点如何？”
波德莱尔对学生的话接受良好，连回答都很有礼貌，充分显示了法国男人的风度。
“阿蒂尔，你是不是有病？”
他说话的时候用指尖轻轻按压额头，一副为智商不高情商也低的学生头疼的样子，说道：
“我承认我之前是受到了【恶之花】的影响，说了一些不理智的话，精神系异能就是这样，总会对异能力者带来过于明显的影响力。”
“我不知道那个女孩的异能力是什么，我确实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安宁，我的【恶之花】也确实没有感受到她身上的恶。”
“但那不能证明什么，无论她使出什么样的诡计，用什么样的语言诱骗我，用什么样的行动扰乱我的心，我都绝对不会让自己被异能力所影响。”
“我不会爱上一个英国女人，我不是你，你大可以放心！”
兰堂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露出了无言以对的表情。
他对波德莱尔的了解堪称数一数二，对方现在这个样子完全就是纯粹的嘴硬。
用雨果前辈的原话来形容——法国男人的脊梁都没有波德莱尔的嘴硬。
但作为学生，他实在也不好对自己的老师说什么，更重要的是，波德莱尔受不得刺激。
精神系的异能力者就是这样，他们肉体的脆皮和精神的强大都决定了他们战斗能力不强，但和人同归于尽的能力却出奇的强。
哪怕阿加莎·克里斯蒂也不会在这里和波德莱尔动手，真打起来只能去人少的地方。
因为如果波德莱尔控制不好自己，他所在之地方圆几百公里就要开启无差别大逃杀了。
所有具备善恶观的生物都会无差别发疯，攻击别人和自己直到死为止。
兰堂看着波德莱尔，目光沉重如铅，“老师，您知道异能力和异能力者是不可分割的，异能力是我们灵魂的一部分，是我们灵魂的具象化。”
“如果您的异能力爱她，那就相当于您的灵魂爱她，您看到了太多灵魂的恶与丑，所以不自觉便想要追随爱与美。”
“这是人的本性，爱是不受人控制的，哪怕是我，也不能对此置喙什么。”
“我能对您做出的建议只有一个——爱是给予，而非索取，爱是包容，而非禁锢。”
“无论您究竟爱不爱她，但是，请您无论如何也不要伤害她。”
“我感谢老师多年以来的悉心教导，感谢老师帮助我开发异能力，感谢老师在精神濒临崩溃的情况下仍旧来横滨确定我的安全，帮我摆脱国内可能存在的怀疑。”
“所以，老师，请不要伤害爱丽丝，我不想与您为敌。”
波德莱尔更加用力地摁压着额头，露出一个满是病气的笑容。
暗红色的带着荆棘的花朵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的脚下往外蔓延生长，娇艳欲滴像用鲜血灌溉出来的一般。
他说：“阿蒂尔，你真是成长了，失忆的孤独和痛苦成为了刀刃，割断了你与祖国、师友之间的羁绊，却又变成了英国女人手里的绳子。”
“你被她勒住了脖子，你为她神魂颠倒。”
“爱真是可怕的东西，所以你大可放心，我绝对不会让自己落得像你一样的地步。”
“现在你可以滚去找你的英国女人了，对了，你还得打败另一个英国女人，才有和她见面相处的机会。”
波德莱尔将头偏到一边，示意他不再想同任何人讲话。
兰堂沉默了良久，虽然说是老师，但波德莱尔其实并不比他年长多少，他们是师生也是朋友，他失忆流落横滨的这些年，对方何尝不是饱受异能力的折磨。
没有人来找他，不是波德莱尔的错。
可没有人来找他，终究成了阿蒂尔·兰波心口上无法抹去的伤疤。
此身本就如孤舟，于海上漂泊良久，失去旧的港湾，驶入新的港湾，不过是世事无常，又有什么对错一说。
兰堂最后对波德莱尔鞠了一躬，转身离去了。
……
晚饭大家并没有在一起吃，里包恩和白兰甚至没有回来，爱丽丝更加心安理得地和阿加莎睡在了一起。
让她没想到的是，阿加莎来横滨的时候甚至还带上了八音盒，里面播放着熟悉地韵律，仿佛她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半夜的时候爱丽丝忽然惊醒，恍惚中总觉得闻到了花香，听到了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
她一开始以为是里包恩回来了，正站在窗户边上或者门口。
如果他这样做的话，真的不会被阿加莎干掉吗？
这是爱丽丝当时心中唯一的想法。
但等她轻巧地退出阿加莎的怀抱，轻手轻脚地通过绫辻行人的房间离开时，才发现走廊上暗沉的灯光，根本没看见某个杀手的影子。
好极了，自藏私房钱之后，他又多了一个夜不归宿的罪名。
爱丽丝站在走廊的木制栏杆边往下看，凌晨一点多的时间里，一楼的吧台酒凳上坐了一个人，正一边喝酒一边透过落地窗看海平面。
有格调！
爱丽丝肃然起敬。
有格调的法国男人忽然抬起了头，声音含糊喑哑，大概率刻意压低了一些，但因为夜晚静谧的环境，落到爱丽丝耳朵里还是分外清晰。
“你还要在上面看多久？”
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他说话的时候拖长了声音，再加上灯光下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爱丽丝莫名觉得波德莱尔此刻美的有些妖冶。
他身上有一种坏且恶，充满了诱惑的美。
但爱丽丝擅长拒绝诱惑。
“好的，我不看了，先回去睡了。”
“波德莱尔阁下，我这里的酒很贵，明早记得付钱，不接受赊账。”
她彬彬有礼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