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就当沈霜宁以为会见到那“裴三郎”时,进来的却是紫辰阁的管事。
“那位公子已经为姑娘结过账了。”管事弯腰含笑。
沈霜宁端坐在椅子上,深吸一口气,抬眸问道:“他人呢?”
“公子已经走了,但他托我把这个给姑娘。”管事从袖中拿出一张请帖,双手轻放在案几上。
沈霜宁拿起翻开一看。
确确实实是镇国公府的请帖。
还真是姓裴啊。
沈霜宁没说什么,吩咐阿蘅结账。
管事连忙摆手道:“姑娘莫要如此,已经有人结过了,你给我们也是不收的!”
阿蘅迟疑地看向小姐。
沈霜宁起身抚袖,道:“素不相识,我不喜欢欠人情。”
见沈霜宁坚持要给,管事也不好说什么,只一拱手:“姑娘慢走。”
沈霜宁收下那封请帖,临走前还将那幅玉兰图一并拿走了。
从紫辰阁回来后,沈霜宁脑子里一直在想镇国公府的事。
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那位裴三郎裴执,似乎知道很多事情。
太子约萧景渊密谈,这种事他都能知道,足以说明对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绝非外界所说的那般,是个痴傻儿。
沈霜宁睁着眼,想到了一些前世的事,还有被自己忽略的东西。
上一世裴夫人也曾来过荣国公府,有议亲的想法,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也就没再提过,沈霜宁也就忘了这回事。
但裴夫人似乎一直在默默关照着她,就如这一世一样。
还有她嫁去燕王府时,镇国公府送的礼格外贵重。
只是她真的对那裴三郎毫无印象啊......
翌日,沈霜宁便找京中消息最灵通的沈二,打探了一下关于裴家三郎的事。
“你说那个傻子?”沈二说完又意识到不妥,“不对,现在可不能说他是傻子了。”
沈霜宁疑惑地看着他。
沈二拉着她到一旁坐下:“你是不知,前些日他在望鹤楼讲经论道,舌战群儒,把宋家那群人怼得落荒而逃,简直不可思议!”
虽然他听不太懂那些人说什么,可沈二会察言观色,单看周围人的神情,便知道裴执很厉害。
沈霜宁眨了眨眼:“还有这种事?”
她其实是在想,前世的裴执有过这么大出风头的时候吗?若是有,她为何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沈二目光落在自家妹子脸上,揶揄道:“就是你忙着跟小侯爷学骑马那几天,你满眼都是那谢临,又岂会知道这些事。”
沈霜宁素来面皮薄,经不得兄长打趣,微微红了脸,随即又连忙将话题绕回来。
“二哥你怎么会去望鹤楼那种地方?”沈霜宁盯着沈二的眼睛,
沈二可是京中“不学无术”的典范,寻花问柳才是他该干的事。
“瞧你,什么眼神,我也是望族子弟,去那有何不可?”沈二被沈霜宁盯得脸热,于是败下阵来,轻咳一声。
“好了,我是听说有不少姑娘也在,就顺道就去看看。”
讲经论道素来无趣,沈二如坐针毡,没想到那天人群中杀出了匹“黑马”,一问才知那竟是人尽皆知的痴傻儿裴三郎,这就有趣了。
于是沈二不知不觉间就听完了全程,也难得听得进去。
他一向讨厌那些文人做派,却对裴执莫名欣赏,这事儿沈二也想不通是为什么。
“莫怪哥哥多嘴,我是觉得比起谢临,那裴执更适合你。”
沈霜宁闻言,便伸手推了他一把,嗔怒道:“二哥,你别动不动扯到这上面去,你再说我可就不理你了。”
“行行行,我不说就是了。”沈二又嘀咕道,“那不是镇国公府之前有上门议亲的打算么?”
是有这回事,但是被沈夫人拒绝了,沈霜宁也是才知道。
沈夫人看好的是永宁侯府谢家,谢家也有这个打算,但两家长辈都很尊重两个小辈的意见,不会自作主张。
约莫等谢临拿了军功回来,进了金吾卫有了实权后,两家便能坐下来正式议亲了。
近日沈、谢两家走动得也颇为频繁,旁人也看在眼里,只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沈夫人自然不会再考虑别家,是以婉拒了裴夫人。
沈霜宁当然也不觉得母亲的做法有何不妥。
沈家唯一对此抱有强烈不满的人,兴许就是沈修辞了。
沈二瞧着妹妹脸色,忍不住试探:“我看你突然这么关心裴执的事,我当你对他有意思呢。”
“我哪像二哥这么花心?”沈霜宁怼了一句。
她自然不会告诉沈二,她对裴执上心,全然是因对方的所作所为,太令她好奇,以及警惕。
她甚至生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倘若当真跟她猜想的一样,裴执也是重生之人,那她一定要离此人远远的。
不为什么,她并不希望自己重生的秘密被任何人觉察。
......
这天,宋府正式递来了请帖。
沈霜宁一看时间,好巧不巧,偏偏跟镇国公府设宴的日子撞上了。
不过就算时间上没有冲突,沈霜宁也不打算去了。
她既不想去,也不能去!
宋章暗地跟圣天教勾结,待他东窗事发,宣文帝下旨清算时,那些跟宋府有牵扯的人,不管关系远近,都会受到牵连!
包括三日后去宋府赴宴的人,都会受牵连。
沈霜宁捏着手里的两张请帖,时间一致,还都宴请了国公府所有人,这绝不是巧合!
倘若她没有提前得知宋阁老跟圣天教勾结一事,她和沈家其他人定会去应了宋府的邀约。
那么等宋府大难临头时,以宣文帝对圣天教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心,荣国公府必会跟着遭殃!
虽不至于大祸临头,但父亲的仕途,还有荣国公府的官运也就到头了。
沈霜宁忽然想起,昨日宋惜枝临走前邀请她去宋府时,那张热络又亲切的笑容。
当时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想起来了,前后一联系,沈霜宁背后就无端升起了丝丝缕缕的寒气。
宋惜枝是故意的不成?
她想拖荣国公府下水?
沈霜宁将宋府的请帖丢到一旁,眼神冷冽,面若寒霜。
荣国公府一直是她的底线,敢动她的家人,她跟她没完!
“阿蘅,去让人去打听打听,宋府这回都请了哪些人。”
“是,小姐!我这就去!”
阿蘅是沈霜宁身边唯一知晓这个秘密的人。
阿蘅一走,沈霜宁立马去找了母亲。
彼时沈夫人正在书房看账本,见沈霜宁急匆匆地进来,连丫鬟都没来得及通传,她便意识到有情况,于是放下了手里的账本。
“怎么了这是?急得一脑门子汗。”沈夫人拿手帕去擦沈霜宁额头的汗,嘴上责怪道,“多大的人了,一点也不稳重。”
“阿娘,宋府的宴,不能去。”沈霜宁直言道。
沈夫人一愣:“为何?我回帖都写了。”
沈夫人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她以为女儿是因上次在宋府不愉快,才不肯去的。
一听沈夫人写了回帖,沈霜宁心里“咯噔”一声,连忙问:“送过去了?”
“还没呢,此事又不急。”沈夫人用瞧了眼不远处,那案几上便是还未送出去的回帖。
这回帖一旦送去宋府,应下了宋府的宴请,届时就不好推辞了。
沈霜宁松了口气,示意屋里的下人都退下。
沈夫人看她面色凝重,也不由正了正神色:“到底是何事?”
此事事关重大,沈霜宁没有瞒着母亲。
“宋阁老暗中跟圣天教勾结,太子已掌握铁证,宋家快完了。”
此话一出,沈夫人端茶的手猛地一抖,茶水都洒了出来,唰地站起来,满脸惊愕。
“你说什么?!”
沈霜宁道:“阿娘,宋阁老犯的是叛国罪,咱们绝不能跟宋家有任何牵扯!”
沈夫人被这个消息砸得有点眼冒金星,那可是宋阁老,皇帝近臣!
沈夫人缓了缓后,看向自己的女儿,只问了一句:“你如何得知的?”
沈霜宁抿了抿唇,极认真道:“阿娘,您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总之你信我。”
沈夫人看了沈霜宁几眼,她没有再问,而是起身去重新了回帖,推掉了宋府的邀约。
倘若沈霜宁说的是真的,就算因此得罪宋府,也断不能让荣国公府去趟这趟浑水!
沈霜宁紧绷的肩膀微微松懈,她就知道,母亲一定会相信自己的。
似是想到什么,沈霜宁又急忙道:“阿娘,还有二房三房,国公府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去。”
沈夫人道:“我明白,我是国公府的主母,他们得听我的。”
沈霜宁却心想,只怕不容易。
沈夫人知道她担心什么,勾唇笑了笑:“放心,我有的是法子让二房三房乖乖听话。”
沈霜宁道:“那国公府交给阿娘,我去忠勇侯府找阿姐。”
沈夫人这才想起沈妙云如今是忠勇侯府的主母。
“对对对,你快去提醒云姐儿,别让忠勇侯府也掺和进去了!”
沈霜宁这便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