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禁军一心守卫陛下,自然要关注京城中的每一点风吹草动。”秦砚收起笑容,状似随意地问道:“对了,谢仵作可看清楚了,赵诚往哪个方向逃了?”
谢珉看着秦砚,眨了眨眼:“他跑得太快,我没看清。”
她回答得又快又敷衍,任谁见了都能一眼看出来她在撒谎。于是秦砚沉着脸看了谢珉好一阵,这才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
“这可是涉及到几百万两白银的大案,谢仵作还敢睁着眼说瞎话,信不信我以妨碍公务的罪名拿下你?”秦砚冷脸威胁道。
通过上次在宁州的接触,谢珉知道秦砚此人行事十分霸道,他说得出自然做得出来。
但她也被这群天杀的禁军给惹了一肚子气,若非他们,到手的赵诚何至于逃跑?
“秦大人,就算我只是小小仵作,但我也是刑部的人。”谢珉并没有退缩,反而云淡风轻的拢了拢耳边垂下的碎发,看上去并不在意:“想抓我?先去问过陈大人吧!”
秦砚喉咙一滞,看待谢珉的眼神多了一抹阴郁。
“陈恺怎会为了你得罪我们禁军?”秦砚说完这话,一副刚想起来的模样:“本官差点忘了,谢仵作可是宸朔王的人……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你若是还觉得他能护你周全,怕是有些异想天开!”
见谢珉面露不解,秦砚那股被无名小卒拒绝的烦躁被抚平了不少。
“哦?谢仵作难道没接到消息吗?”
他笑道:“前天晚上,宸朔王带着铁甲军精锐……落入苍狼族所设下的陷阱,至今……音信全无!”
谢珉脑中“嗡”的一声炸开,只觉得浑身血液一瞬间凝固,就像落入寒潭一样冰冷刺骨。
“你说什么?”她自己也不曾注意到,在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秦砚本不愿自降身价去同一个连官职都没有的仵作争,但一想到她背靠北境和刑部,都是自己平日看不惯的那群人。
见到她失态,一瞬间心里涌起一股快意。
他哈哈大笑,负手走到谢珉身边,低下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当初本官提议举荐你,被魏九嶷万般阻拦,如今他生死未卜,你又只能在这刑部做个憋屈的仵作。谢仵作可曾后悔?”
秦砚离得极近,呼出来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耳骨上。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秦砚居然在靠近谢珉后,在她的身上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淡淡香气。
一个整日同尸体打交道的男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味道?
他来不及细想,谢珉就先一步从他身边躲开。
他再看过去的时候,刚才她脸上出现的那股错愕与痛心早就荡然无存,就仿佛是他眼花看错了一般。
“秦大人说笑了。”谢珉冷着脸缓缓走到周仁身边,同他并排而立:“宸朔王吉人天相,北境铁甲军更是所向披靡,岂会栽在苍狼族手里?只怕您得到的消息不知是谁散播出来扰乱民心的罢!”
谢珉的声音平静得仿佛对此事浑不在意,只有紧攥的拳指泛白,泄露了她心底的波澜。
“倒是秦大人,放着皇城防务不管,偏来插手刑部查案,就不怕刑部参您一本,到时候陛下问起,您这‘一心护主’的说辞可站不住脚!”
秦砚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没想到谢珉能在片刻间稳住心神,还反将了自己一军。
二人对峙的时候,秦砚手下的虎贲卫,以及周仁带过来的刑部番役已经沿着四周找了好一圈。
谢珉看着他们灰头土脸的向她们走过来,便知道这是跟丢了,赵诚看样子已经不知道跑到何处躲起来了。
虎贲卫在秦砚耳边低语了几句,他脸色冷了几分,恨恨的看了谢珉一眼,随后二话没说便甩袖离开了。
看着秦砚上马,谢珉原本紧握的拳头松开,硬撑着自己的那股气似乎一下被抽干,双腿一软,差点没有站稳。
“禁军真是颠倒黑白、臭不要脸!”
周仁正骂着,见她情况不对立马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小谢兄弟,你怎么了?”
谢珉脑中乱作一团,疲惫地对他摆了摆手,扶着墙上的石砖缓缓站了起来。
“我没事,可能是今日走了太久,有些脱力。”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的慌乱,可秦砚那句“音信全无”总像根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股没由来的心慌让她脑中一片混乱,恨不得立刻便骑马回到北境去看一看。
她脸色煞白,连嘴唇上也没有一丝血色,虚弱的面容在火把跳跃的灯火下显得更加脆弱不堪。
“你这样子可不像是没事。”
想着她一个仵作,今日跟着自己出了这么久的外勤,实在是不容易,周仁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这样吧,你先回家。”
“可赵诚……”
周仁叹了口气,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眉头就跳了跳:“……想再抓到他,只怕是有些难了。我先回刑部将此事禀告给尚书大人,看看尚书大人如何决断。”
谢珉此刻心烦意乱,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只能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二人作别后,谢珉没有回赵府,反而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一边走着,一边回想起这几日的事情,有些烦躁。
这些日子忙着处理刑部的事情,她一直没有来得及联系胡烈他们,竟不知北境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她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紧锁的眉头下那双眼睛虽然看着前方,却并没有聚焦。她死死咬住下唇,整个人就像游魂一般,看上去有些魂不守舍。
一想到苍狼人最擅长用蛊,她就有些后悔。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向魏九嶷提议,让自己作为军医随军!即便她没有什么实际的战斗力,但至少能够防止他们被下毒偷袭。
越想她就越觉得内疚,就这么失魂落魄的走了一路,直到停在了一个气派巍峨的宅院门口。
她抬眼看着牌匾上“宸朔王府”四个鎏金大字,意识到自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只见门檐下的红灯笼却灭了大半,只剩东侧角楼挂着一盏,光晕昏黄得像将熄的烛火。
如此奢华的府邸,今日却连个护院的影子都没见着,谢珉心下猛然一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攀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