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零五分,进度条走到100%的同时,白恩月停下手中的动作。
看着已经按照方案优化完成之后的系统,她心底升起一丝雀跃,嘴角不自觉向上勾了勾。
但仅仅片刻,她又收收起脸上的表情,匍匐到电脑屏幕前,对系统做了一个初步的测试。
三分钟后,整个系统运转自如,没有任何瑕疵。
白恩月终于靠在椅背,露出满意的神色。
她以最快的速度将的系统封存,然后发送给严敏,她的工作基本就完成了。
随着林初传来严敏收到的提示,白恩月缓缓站起身来,在边活动身子的同时,抽出酒精湿巾,俯身擦拭键盘鼠标,仿佛给一把刚磨完的刀归鞘——清脆、利落。
简单整理完成,严敏就推门走了进来,“没想到真的这么快就完成了。”
她并不是不相信白恩月的速度,只是单纯感慨罢了。
白恩月轻松一笑,“就靠我一个人肯定不行,后续的完成度,还是得依靠你们。”
“如果发现任何问题,我第一时间修补。”
“好,”严敏看了看窗外的天光,“不过你也放宽心,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走吧,进食。”
听到“进食”两字,白恩月的嘴角顿时染上了一抹轻松的微笑——这略带几分科学严谨的名词很严敏很搭。
......
员工食堂人不算多,窗口却排起了小队。
严敏把餐盘往腋下一夹,回头冲她挑眉:“葱烧海参限量,跑快点。”
两人几乎是小跑着穿过自助区,最后一份海参刚被摆进保温格里,冒着油亮的泡。
落座时,严敏把海参往她那边推了推:“功臣优先。”
白恩月没客气,用筷子尖挑断参肚,浓汁顺着米粒滑开,酱香与海味蒸得眼前发暖。
她忽然想起什么,抬眼问:
“发布会之后,想干什么呢?”
严敏正用勺背压米饭,闻言动作慢半拍。
“发布会之后?”
严敏把勺背搁在碗沿,金属与瓷相碰,发出极轻的“叮”。
她侧头望向食堂落地窗外——秋阳正被一层薄云滤成毛玻璃,光线软得像是随时能被风吹散。
“我想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把生物钟调整回来。”
她伸出三根手指,比了个“勿扰”的手势,眼神却像已经提前躺进了那间暗房。
白恩月咬着筷子轻笑:“然后呢?别告诉我你就打算在床上躺到过年。”
“然后——”
严敏放下手指,从裤侧袋摸出一本巴掌大的防水手册,深绿色封面,四角磨得发白,显然是被人翻过很多次。
她放到桌面,推到白恩月面前。
“去徒步。”
手册扉页用黑色马克笔写着一行小字:
【横断山脉北段,海拔攀升5Km。】
白恩月挑眉,指尖顺着笔画描过去:“一个人?冬线?”
看出白恩月眼神中的不可置信,严敏掏出手机,“放心,我可是专业的。”
白恩月接过,看着手机相册里,记载了严敏近几年亮眼的徒步战绩。
“真是没想到啊。”白恩月由衷感慨,“徒步大神竟然就在身边。”
她将手机递了回去。
“我算了年假,加上调休,正好十八天。路线拆成六段,每天二十到二十五公里,海拔拔升累计不到五千,理想之中。”
她掏出手机,划开离线地图,放大——一条红线沿着峡谷蜿蜒,像有人用朱砂在群山间轻描淡写地缝了一道伤口。
“从松潘古城出发,逆岷江支流而上,翻过雪宝顶南麓,再从黄龙后山切出来。前半段是林场土路,后半段是牧道,最冷的地方夜间零下十二,我带了零下十五的羽绒睡袋,够用。”
白恩月盯着那条红线,忽然想起手腕的伤口——同样红,同样孤独。
“为什么非得一个人?”她声音低下来,“高原冬天,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严敏合上手机,目光落在远处排队的人群,声音却轻得像对自己说话:“这也是一场自我修行的过程。”
她伸出食指,在空气里画了一条笔直的波峰与波谷——
“这些年,所有采样频率都围着项目转——伦理沙盒、缓存队列、熔断阈值……我的节奏被钉死在格子里。”
“难得能停一停,自然得听听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
白恩月沉默,把手册翻至第二页——密密麻麻的表格:
每日里程、营地坐标、水源概率、撤离点、卫星电话电量曲线……
最后一栏用红笔圈出:
【暴风雪紧急预案】
她指尖停在红圈上,忽然问:“徒步有趣吗?”
严敏笑,眼角弯出细纹,像把风险当成甜点吞下去:“相当有趣。”
难得看到严敏露出这样的笑容,白恩月只觉得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戳中。
严敏伸手把手册抽回,拍了拍封面,语气恢复技术人员特有的冷静:“放心,我做足了功课。”“前不久我还做了装备升级——两台北斗定位器,一台主用,一台冷备;太阳能板 超级电容,零下三十也能充。”
一说到徒步,严敏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
白恩月那颗悬浮的心。一点点随之落地。
她太清楚严敏的脾气——代码可以重构,架构可以重写,人生却必须自己编译。
“什么时候出发?”
“等发布会之后,一切都稳定下来的时候吧。”
白恩月垂眼,把空餐盘往前一推,金属与塑料摩擦出短促的“吱”。
“那林初的事……”
“交给你。”严敏把最后一口米饭吃完,筷子整齐架在碗沿,“我信你能把她带回来,也......”
“只有你能带她回来。”
她站起身,伸手揉了揉白恩月的头发,动作带着工程师少有的温柔:“别露出这种表情。”
白恩月抓住她手腕。
“答应我,”她声音低却用力,“一定要好好的。”
严敏想了想,点头:“好,一言为定。”
“毕竟来年,我们还更大的‘大山’要一起翻越不是吗?”
她抽回手,把绿色手册重新揣回口袋,转身走向回收台。
背影被食堂顶灯拉得笔直,像一条干净利落的信号线——
从喧嚣的人群里,笔直地,通向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