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五十,秋阳还缩在云层后面偷懒,卧室里却先一步亮起了灯。
鹿鸣川赤着上身,只在腰间系一条灰色围裙,肩背的线条随着呼吸起伏,像一幅被晨光镶了边的素描。
灶台上的珐琅锅正咕嘟,山药排骨汤重新加热,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胡椒香;旁边的平底锅“滋啦”一声,两片厚切培根被煎得边缘卷起,像两片金色的船帆。
白恩月就是在这样的香气里醒来的。
她先是睫毛轻颤,紧接着鼻尖耸动,像梦里循味而来的猫。
下一秒,她猛地坐起身,宿醉后的太阳穴隐隐发胀——脑海里飞快倒带:天台、零号实验、鹿鸣川抱着自己在浴室里时触碰……
“完了,昨晚似乎有些醉了。”她低声哀嚎,抓过床尾他的衬衫往身上一套,纽扣错位也顾不上,赤着脚就往外冲。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岛台后的人影背对她,左手掂锅右手拿筷,游刃有余。
白恩月扑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额头抵在肩胛骨上,声音闷闷的:“怎么不叫我?”
鹿鸣川侧头,薄唇勾出一点笑,肩膀微微一耸,示意她看自己——围裙系带被她撞得松散,险些滑落。
他声音低哑,带着晨起的颗粒感:“昨晚某人抱着我不撒手,像只醉猫,我怎么舍得叫醒?”
白恩月把脸埋得更深,耳尖泛红。
她闻到他肌肤上沾的烟火气,混着一点冷杉沐浴露的余味,忽然觉得安心,却又嘴硬:“我哪有……醉猫会自己洗澡吗?”
“会。”他放下锅铲,转身捏住她下巴,指腹在她下唇轻轻一蹭,眸色暗了暗,“还会偷亲我,亲完就装睡。”
白恩月瞪大眼,记忆碎片闪回——好像……确实……在浴室里,她踮脚去碰他的唇,像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存在。
证据确凿,她瞬间蔫了,额头抵在他胸口蹭了蹭:“那、那我负责收尾,你歇着。”
“不用。”鹿鸣川单手把她抱上岛台,大理石冰凉,她缩了缩脚。
他顺手把刚煎好的培根递到她唇边,“咬一口,就算是补偿。”
白恩月乖乖张嘴,酥脆的咸香在舌尖炸开。
她含糊不清地抗议:“我才是厨师家属,抢我活儿算怎么回事?”
“家属今天放假。”他低头,用鼻尖碰了碰她的鼻尖,“而且,我喜欢看你吃。”
说话间,他又转身,从烤箱端出一只小小珐琅盅——舒芙蕾刚出炉,表面筛了一层玫瑰露糖粉,遇热微微融化,像雪里开出的粉玫瑰。
白恩月眼睛一亮,伸手要接,却被他避开:“先漱口。”
白恩月滑下岛台,趿拉着他的拖鞋往浴室跑,又折回来,踮脚在他侧脸亲了一下,声音清脆:“那我去洗漱,给我留着!”
“放心,”鹿鸣川看着她的背影,慢条斯理地补充,“跑不掉的。”
浴室门合上,水声淅沥。
他收回视线,把火调小,从冰箱里取出一只透明玻璃罐——昨晚睡前腌好的草莓,加了薄荷叶与少许青柠汁,此刻正泛着剔透的玫红。
他舀了两勺,轻轻铺在舒芙蕾顶端,像给玫瑰覆了一层晨露。
白恩月再出来时,头发被随意挽起,几缕湿发贴在颈侧。
她穿着他的白衬衫,下摆刚过腿根,锁骨下方还留着一道极浅的勒痕,被晨光一打,淡得像花瓣的脉络。
鹿鸣川眸色微暗,把盘子推到她面前:“先垫胃,再喝牛奶。”
白恩月叉下一口舒芙蕾,玫瑰露混着草莓的酸,在舌尖化开。
她眯起眼,一副满足的模样。
......
阳光终于越过对面楼顶,斜斜地落进餐厅,把胡桃木餐桌照成一块温润的琥珀。
鹿鸣川把围裙解下来,随手搭在椅背,衬衫袖口卷了两道,露出带着青筋的手背。
白恩月把衬衫下摆往里掖了掖,赤脚踩在他拖鞋上,像踩着一条大船的甲板,安心又偷懒。
“正式开动?”
“等等。”
她伸手替他把汤碗往跟前推了推,顺手用拇指蹭掉他唇角一点糖粉,“发布会发言稿带回来了?”
“在书房,还想着你帮我检查一遍呢。”
他舀一勺汤,吹了吹,递到她唇边,“不过先填饱肚子。”
白恩月就着他的手喝了,舌尖被烫得微微发麻,却笑得眯起眼:“满分。”
鹿鸣川低声笑,胸腔震动,像低音鼓滚过木质地板,“能通过老婆大人的考核是我的荣幸。”
她伸出左手,小拇指在他腕侧轻轻划了一道,“那品尝老公做的菜,也是我的荣幸。”
两人低头吃饭,筷子偶尔相撞,发出清脆的“叮”。
窗外有早起送奶的车驶过,轮胎碾过落叶,声音像给这段安静的晨曲加了个和声。
“等小秋回来,也做给她尝尝,她可喜欢你做的东西了。”白恩月咬下一口舒芙蕾,声音被甜味泡得柔软。
“那肯定。”鹿鸣川把培根切成小条,放进她碟里,“得让她先兑现愿望清单,不然晚上又要抱着我的腿撒娇。”
“她才不会撒娇,”白恩月笑,“她也许会一本正经说:‘表舅,成年人要讲信用。’”
两人同时笑出声,餐桌灯在笑声里轻轻晃,把影子叠在一起。
鹿鸣川把最后一块草莓拨到她唇边,“没有她在家里,确实少了一些感觉。”
白恩月张嘴吃下,草莓汁染红下唇,像偷涂了口红。
她抬眼,眸子里晃着灯影:“是啊,不过奶奶也是这样想的吧?”
“这段时间有小秋和雪团陪着,奶奶肯定开心不少。”
“要不......我们到时候也把奶奶一起带上。”
“还是老婆考虑得周到。”鹿鸣川伸手,用拇指轻轻擦掉她唇角水渍,“不过,这得看祖母她自己怎么说了。”
“确实,有时候猜不透奶奶的心事。”她笑,“爸在这点上和奶奶很像。”
白恩月愣了一秒,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提到鹿忠显。
昨晚,公公和徐梦兰的画面又在她脑海中闪过,白恩月心想,也许这就是自己忽然提到他的缘故。
看着丈夫眼底闪过的复杂情绪,白恩月把左手放到桌面,掌心向上。
对方会意,把右手覆上来,十指交叉,虎口相贴。
她本想把这件事告诉给鹿鸣川,但又不想破坏这个难得的清晨,于是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