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看着阿尔杜斯，轻轻点了点头。
阿尔杜斯笑了笑，他微微抬手。
那块在他指尖跃动的晶石，便化作一道流光，缓缓飞向凯尔，最终悬浮在了他的身前。
晶石内部光华流转，散发着一股神秘的能量波动。
“这个，就是沈纹前世所用的核晶。”
阿尔杜斯的声音在空旷的神殿中回响。
“你觉得怎么样？”
凯尔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那块晶石上，眉头微微皱起。
他能感觉到，这块晶石中蕴含的力量，与他所熟知的任何一种能量都不同，却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和兽神石很像。”他沉声说道。
“是的。”
阿尔杜斯承认得十分干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东西的概念和兽神石确实是一样的。”
“但它们的诞生方式不同，也就铸就了不同的结果。”
凯尔抬起头，金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疑惑。
阿尔杜斯扯了扯嘴角，他再次抬手，指尖在空中轻轻一划。
刹那间，凯尔周遭的景物一阵剧烈的扭曲，仿佛整个空间都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湖面，荡起了层层涟漪。
宏伟辉煌的神殿在视野中崩解、褪色。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灰色。
天空是灰蒙蒙的，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云，像一块蒙尘的幕布。
大地之上，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扭曲的钢铁骨架刺破地表，指向阴沉的天空，诉说着昔日的文明早已沦为废墟。
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正零零散散地聚集在废墟之上，他们麻木地在砖石瓦砾下搜寻着什么，整个世界都透着一股绝望的死气。
凯尔看着眼前的一切，瞬间明白了什么。
这里，是沈纹曾经生活的地方。
凯尔眉头紧锁，哪怕早就从沈纹只言片语的描述中，知道他曾经生活的地方不是一个好地方。
但当亲眼看到这副如同地狱般的景象时，凯尔还是被这极端的环境给深深震惊了。
这里……根本不像是可以承载生命的地方。
与凯尔的震撼相比，阿尔杜斯的反应就平淡了许多。
这些都是从沈纹的记忆深处探寻到的画面，他虽然也是第一次亲眼得见，但知晓一切真相的他，对这里恶劣到极致的生存环境，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他轻轻抬眼，朝着废墟中的某个方向看去。
凯尔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立刻顺着阿尔杜斯的视线望去。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麻木的人群，随即，精准地锁定在了一个身影上。
那一刻，凯尔的瞳孔骤然紧缩。
那个人……
和沈纹长得有六七分相像。
眉眼没有那么锋利与冷硬，而是有些柔和。
他正低着头，沉默地在一堆坍塌的建筑废料里寻找着什么。
凯尔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人。
他甚至不需要任何提示，仅用了一瞬间，就无比确定了那个人的身份。
沈纹。
沈纹孤身一人，与周围的人群保持着清晰的距离，不与任何人组队，也不与任何人交流。
他优越的身高和挺拔的身形，让他在那一群佝偻着身子的人中，显得格外突出，手里提着一杆黑色的长枪，时不时用锋利的枪尖将压得紧实的砖石与钢筋挑开，动作熟练而冷静。
凯尔就这么凝视着那道身影，看了许久许久。
忽然，他看到沈纹的动作一顿。
他从那堆废弃的石头里，翻找出了一块黑乎乎、看不出原本样貌的东西。
然后，凯尔便看见，他的沈纹，将那东西在衣物上随便擦了擦，就面无表情地直接塞进了嘴里。
凯尔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了。
他垂落在身侧的指尖，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了两下。
“那是什么？”
“……食物吗？”
阿尔杜斯瞥了眼凯尔紧绷的侧脸，才将视线投了过去。
“似乎是……一种叫面包的东西。”
阿尔杜斯的声音平静，“不过，看样子，那东西应该已经过了可以食用的时候了。”
过了可以食用的时候？
那为什么要吃？
凯尔抿紧了唇，金色的睫毛剧烈地轻颤着，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沈纹……包括这群在废墟上的人，都是在寻找食物。
“他……经常饿肚子吗？”凯尔低声喃喃。
阿尔杜斯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转而望向了他们身后的方向，那双淡漠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轰隆隆！”
大地，忽然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一道黑压压的巨大阴影，出现在了遥远的地平线上。
伴随着无数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吼声，那道阴影以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朝着废墟的方向蔓延而来。
然而，凯尔却毫不在意。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地集中在沈纹的身上。
只见记忆中的沈纹猛地抬起头，那双眼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惊恐之色，随即他没有任何犹豫，快速转身奔逃了起来。
看着沈纹逃离的背影，凯尔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两步，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轻呼。
“沈纹！”
也就在这时，正在奔逃的沈纹，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唤一般，身形猛地停滞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缓缓侧过身。
那双眼眸，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阻隔，真的看到了凯尔一般，就那样定定地看了过来。
一瞬间，凯尔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
周遭所有嘈杂的哭喊声嘶吼声，都在这一刻尽数远去。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沈纹那张脸，成为了视野中唯一的中点。
下一秒，他看见沈纹动了。
他朝着自己飞奔了过来。
凯尔金色的双眸剧烈地颤抖着，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触碰到的一瞬间。
沈纹的身影，径直穿过了凯尔的身体。
那飞奔带起的狂风，吹乱了凯尔额前金色的发丝，也吹散了他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微末的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