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羽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刚刚升起的一点乐观情绪上。
沈纹挑了挑眉，这部分情报，他确实不知道。
凯尔此时开了口，声音平稳，“即便不在乎，牺牲足足四个孩子也需要一个理由，虎皇这么做，除了获取我们信任，得不到任何收益。”
他金色的眼眸扫过众人，“而且这样，虎皇先前派那两人去抓沈纹的举动，就会非常多余。”
“如果阿卡什真是潜伏的棋子，要抓沈纹，他只需要等待，就一定有下手的机会，虎皇那么做，反而让阿卡什的身份有暴露的风险。”
空羽听着凯尔的分析，银色的眼睛里闪过思索的光，他看向凯尔。
“看来，你是觉得阿卡什可以信任？”
凯尔微微垂下眼，视线在身旁的沈纹身上停顿了一瞬。
他思考片刻，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再次抬眼时，抛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邪神，想要抓沈纹作为他降临现世的容器。”
这句话一出，不止是空羽和颜，就连沈纹自己，也惊住了。
凯尔道：“如果阿卡什是奸细，是邪神的人，那邪神的目的可能早就达成了。”
“沈纹在南部大陆是自己住的，我不可能时时刻刻守护在他身边，若阿卡什想，他有大把的机会可以抓走沈纹。”
空羽和颜都沉默了。
比起阿卡什是否是奸细？
容器这个词，才更让他们心头剧震。
兽神只是命令他们前往北部大陆，集合力量讨伐邪神，却从未提及过这个最关键的原因。
现在想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北部大陆一直被兽神放养，为何忽然焦急起来，集合使徒讨伐邪神，原来是邪神即将找到降临的身体。
空羽和颜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同一个被刻意忽略的问题：为什么是沈纹？
但他俩都默契地没有问出口。
凯尔没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而沈纹，却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与这个世界的普通兽人有何不同。
他是穿越者，凯尔曾对他说过，世界的规则对他难有约束力。
之前还对邪神的意图模糊不清的，现在立刻变得豁然开朗。
沈纹将手中的碗筷轻轻放下，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要是这么说的话，阿卡什是奸细的可能性确实很低。”
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而且在我看来，他和家里的关系，并不好。”
空羽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然而，颜却注意到了另一个致命的问题。
她视线落在沈纹身上，开口道：“你是邪神的目标，我觉得，你不应该跟我们一起行动，而是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
沈纹抬眼看向她，“凯尔一开始也是这么希望的。”
他语气平淡地陈述，“但事实是，无论我到哪里都会有人来抓我，而且，就你们之前在虎城的行动来看，也需要我的神赐为你们的行动兜底。”
颜的呼吸顿了顿。
她转向凯尔，看到他并未反驳。
既如此，颜也不再说话。
沈纹的加入，已是必然。
……
夜色渐深。
两个部落的兽人食饱喝足，篝火边的喧闹渐渐平息，人们带着满足感各自散去，回归自己的帐篷或洞穴。
使徒们也早早进入了休息状态，养精蓄锐。
整个部落都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巡夜的兽人偶尔走动的脚步声。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悄悄地从大风部落的营地里溜了出来。
是可。
他借着月色的掩护，一路压低身形，走了好一会儿，摸到了森林的边缘。
漆黑幽暗的森林看来有些可怕，可吞了口口水，壮着胆子，对着那片黑暗压低了声音喊道。
“阿卡什？”
“阿卡什，你在吗？”
林间只有风声与虫鸣在回应他。
见无人应答，可抿了抿唇，脸上划过一丝失望，转身就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森林深处，忽然亮起了一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眸。
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格外醒目，如同两团燃烧的鬼火。
随后，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从中走出。
“可。”
可听到声音，惊喜地转回头，一抹笑意从他嘴角漾开。
“你真的在啊！吃过了吗？我给你带了点食物。”
他举起手里用叶子包着的一块烤肉。
阿卡什的视线落在可手里的食物上，紧绷的眉眼间似乎柔和了一些。
他摇了摇头。
“不用，我吃过了。”
可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笑着将手收了回来。
也是。
阿卡什已经不是当年那只受了伤、需要他偷偷送食物的小白虎了。
他现在很强大，捕猎这种事，对他来说当然是轻而易举。
可开口道：“你的那些同伴，刚才问我关于你以前的事，我什么都没跟他们说。”
阿卡什闻言，眼神闪了闪，声音更低了些。
“……谢谢。”
可听着阿卡什的回答，歪了歪脑袋，觉得跟现在的阿卡什讲话，有一种奇妙的新鲜感和疏离感。
他回头朝着大风部落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犹豫地问：“嗯……你真的不进去吗？你不想……看看她吗？”
阿卡什沉默了。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在一片死寂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不了。”
“她不想见我，我对她……也不在意了。”
可愣了愣，最终只能道：“好吧。”
两人之间又没了话。
纵然儿时再要好，但时隔这么多年，彼此都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隔阂已如深渊。
阿卡什似乎也不习惯这种沉默，他主动开口：“你还有其他事吗？”
可摇了摇头。
“那就早点回去吧。”阿卡什说，“这么晚，你阿父会说你的。”
可唇角动了动，随后还是点头，“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阿卡什轻轻“嗯”了一声，看着可转身，向大风部落的方向走去。
可看着自己手里还温热的烤肉，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虽然和阿卡什变得生疏了让他有些惋惜，但看到阿卡什活得这么好，这么强大，他心中也难免为童年的伙伴感到高兴。
然而，他走着走着，脚步却猛地停了下来。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瞳孔里映出一个道人影。
沈纹。
他与夜色是如此的相衬，沉静，深邃，几乎与黑暗完美地融为一体。
若不是那双幽绿的眼睛，散发着森冷的寒光，可甚至无法在第一时间发现他。
可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沈纹没有说什么威胁的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侧过身。
他的动作，让可看清了他脚边的东西。
那是一具野兽的尸体。
“晚上一个人出来很危险。”
沈纹的声音不高，却像冰珠子一样砸在可的心上。
“要时刻注意身后。”
可看着那具野兽的尸体，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乌影兽。
一种专门在夜间行动的掠食者，狡猾而凶残，最喜欢狩猎单独行动的兽人。
他后知后觉。
自己刚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看着沈纹那渐渐没入黑暗的背影，可张了张嘴，干涩地挤出两个字。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