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言绥忽然觉得有点手痒，想上手揉几把。
但傅言绥知道芮芙才刚洗了头，他根本不敢伸手，毕竟芮芙打人是真的很痛。
而且打了就打了，不管是他爸还是丁姨，都不会站在他和钟司景这边。
不要看傅言绥平时一副大佬模样，好像对谁都能保持淡定，但私下里也没少挨芮芙的降龙十八掌。
傅言绥认真想了想，才回答道：“可能因为你是我向往的，又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朋友吧。”
芮芙不明所以，傅言绥回忆起来——
“纺织厂那个家确实不怎么样，但比起农村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确实已经好了很多，农村连电都没有，城里的一切对那时的我来说都太先进和梦幻了，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傅言绥自嘲地笑起来，“那时候没读过书，脑子也笨，大人说什么我都信……其实也不是，应该是不敢不信，我在那个家里，至少有个妈，有个去的地方……”
“但人总是向往美好的，就像虫子趋光，你是纺织厂里最漂亮的小孩儿，衣服永远干干净净，连补丁都是漂亮的小动物图案。”
“你还很大方，会把自己的零食分给其他人。其实所有人都想和你玩儿，我也一样。”
“还记得你和林淮远单方面打架的事情吗？”傅言绥笑起来，有些期待地看着芮芙。
芮芙点点头，她记得这件事并不是因为林淮远多重要，而是因为这件事是她改变父母观念的起点，芮芙现在还记得她和爸爸的对话。
傅言绥带着笑继续说：“当时那么多小孩儿，胆子小的只会哭，胆大的全在看戏，巴不得你们打起来。”
傅言绥笑容更深了，“只有我站出来帮你，于是我成了你最好的朋友。”
傅言绥看着芮芙，眼里闪着异样的光，“你知道这对一个连自己是饿是饱都不能自己做主的小孩儿来说，是多么伟大的一项壮举吗？你是我靠自己的努力争取来的朋友啊！”
芮芙都被说得不好意思了，“也没有这么夸张吧？”
傅言绥有点激动，“怎么没有？在一个所有东西都不属于我的地方，我唯一拥有的就是你这个朋友。”
“我什么时候出生、父母家庭如何，这些都不是我能决定的，只有你是我自己选择，自己争取的。你是独一无二的。”
“而且这个选择无比正确，小时候，我一直很崇拜你，你很勇敢，也很坚定，不会被大人吓住，我是学着你的样子，才一点点从那个家里挣扎出来。”
“你不知道，我其实差点就被林大有夫妻俩驯服了，好像自己被忽视被牺牲都是理所当然的，连吃不饱饭也是因为自己吃得太多，而不是大人没给我吃饱。”
“但是你每次都会站出来为我说话，哪怕大人和颜悦色的脸变得阴沉下来，你也不会退缩。”
“每次我就想，我一定不能让你的努力白费，所以才能第一时间认出我爸，又能那么精确地告状告到点子上。”
芮芙被傅言绥的说法逗笑了，现在想想，第一次见到干爸的时候，傅言绥说的话和用的语气确实有点茶哈。
“那后来呢？我是怎么比过干爸的？他对你那么好，为什么还是和我最亲呢？”
芮芙更加好奇了，按照傅言绥的性格和他自己的说法，他应该更需要掏心掏肺对他的爸爸，而不是自己这个有了余裕才会照拂他的朋友，怎么会还是她排第一呢？
傅言绥很坦然地说道：“因为他来得太晚了，我最需要依赖他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比起他的感情，他出现的时候，我更需要的是他的势力和他的钱。”
“你这么说干爸会难过的。”芮芙提醒。
“不会的，爸爸他一定能理解我，他小时候的境况比我还糟，所以他一定能理解，对我们而言，生命里的第一束光有多么重要和特别。”
“你说得我都有压力了……”芮芙嘟囔着，心想以后是不是要对傅言绥再好点儿。
傅言绥像是会读心术，“不用，你保持你自己就好，就像以前一样，你只需要把你多余的好意留给我就好。”
“哪怕每次找到宝贝，你只分我一根金条，但那根金条给我了就是我的，你不会再要回去，更不会表面上十根金条都给我，实际上只是放在我那里，以后不仅都要拿回去，还要拿走更多。”
傅言绥双手捧住芮芙的脸，靠近了一些，“芮芙，我和别人相处，总忍不住要权衡利弊，衡量得失，反复判断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生怕擅自抱有期待给别人添麻烦，真的太累了……”
傅言绥语气有些难过，当年和母亲对峙的时候，防御坚不可摧，但生母苏逢秋到底是在他生命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傅言绥始终会担心自己是多余那个，会不自觉降低对他人的期待，生怕自己的到来对父亲而言也是灾难，越是理所当然属于他的，他越不敢去要。
“只有你不会，你给我的，都是你想给的，你不会让自己委屈……我也喜欢一眼就知道答案的简单题目，所以我只想你当我最亲的人。”
傅言绥靠得很近，呓语般说着。
自从她和傅言绥脱离小孩儿行列，就很少有肢体上的接触了，突然被捧住脸，芮芙脑子空白了一瞬，只能感觉到傅言绥烫烫的手掌，让她的脸也很热。
“芮芙，也让我当你最亲的人好不好？”
芮芙觉得傅言绥靠得有点近，把她的空气都抢走了，让她有点呼吸不过来，只好虚弱地嗯了一下。
“那跟我去少年班好不好？我不会让你跟不上的。”傅言绥的声音听起来更温柔了。
芮芙又嗯了一声。
芮芙严重怀疑，是傅言绥捧住她的脸，导致她发声困难，只能发出这一个音节。
烫烫的脸在傅言绥离开后好一会儿才不烫了。
走的时候，傅言绥还带走了芮芙本来选出来要贿赂他的礼物——吴丽淑从香港带回来的铁盒黑巧。
好吧，本来也打算给他的。傅言绥那颗脑子比常人耗能更大，不仅平时吃的多，动脑的时候更习惯在嘴里含点糖或者高能量的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