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
当看到小秋趴在草地上，毫无动静的模样，黑逵内心瞬间慌乱了。
连忙甩开身旁同伴的手，马不停蹄地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其余四名衙役也收敛了脸庞的笑容，连忙跟上前。
他们刚刚拼尽全力，硬生生留了那头山君数十息的时间，直到确定小秋足以跑到断崖下方后，方才竭力倒下。
好在那畜生对于他们的阻拦虽然恼怒，可并未停下追猎的步伐，没有赶尽杀绝，而是一头扎进了山林前方！
它的目标，始终是那个敢伤了它的渺小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黑脸衙役等人能够捡回一条命的原因所在。
在他们看来，小秋只要赶到断崖之下，就算被山君追上，也绝不会出任何意外。
毕竟有袁天锋和田氏兄弟在，三位顶尖猎手同时出手，想必那头山君就算再勇猛，也很难伤到小秋。
可眼前看到的一切，却让黑脸衙役五人感到心惊胆战。
除了趴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小秋以外，常在袁天锋身边如影随形的那头灰狼，此刻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嘴角渗出缕缕猩红的鲜血，左前肢小臂位置以诡异的角度折断。
细看甚至能看到极其醒目的森森白骨。
以身法着称，号称近战无敌的田坷，此刻也趴在田陟身边的草地上，失去了知觉。
后背狰狞的三道抓痕，还在泂泂流出狰狞可怖的鲜血。
伤势之重，让黑脸衙役五人根本想象不到。
就连袁天锋和田陟两人，此刻也无力地跌坐在草地上，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只呆呆地望着他们，却是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这一幕，黑脸衙役陡然沉默了，已到嘴边的责问又强行咽了下去。
默默地走到小秋身旁，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此刻毫无血色，他感到心都在颤抖。
刚才在见虎坡，要不是小秋及时吸引走山君的仇恨，恐怕他那时就不幸殒命了。
后来在山林间双方追逃，他救了小秋一命，本想舍命一搏报答恩情。
可最后还是小秋出手，将他从山君手中救出，却令得前者彻底被山君记恨上，才沦落到如今的份上。
扑通！
就在五人同时沉默之际，黑脸衙役突然毫无征兆地跪下了。
“小秋！都是老大没用，是俺害了你啊！”
捧着小秋沾满脏泥的脸庞，身为铮铮硬汉的他此刻却是滚滚落下了无声的两行热泪。
“要不是为了救俺，你又怎么被那畜生盯上……”
“该死的不是你，而是俺啊！！！”
想到小秋那日在县衙，主动向县尊大人请缨上山的那一幕幕，黑脸衙役感觉心不停地抽疼。
小秋之所以上山，不像他们这种不怕死的，相反……他身为县衙最年轻的衙役，平日胆子最小，没少被他们这些兄长捉弄。
要不是为了给病重的母亲治病，就算再给他一百个胆子，恐怕都说什么不敢上山，直面猎山中最恐怖的存在，山君。
身为猎山脚下长大的儿郎，谁不是从小听到山君吃人的传说长大的？
他们天生就对这头山林间的君王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小秋，你快醒醒，咱们不是说好了一起下山，咱哥几个在县尊大人的庆功宴上一醉方休么？你快醒过来啊！！！”
抱着小秋毫无动静的躯体，黑脸衙役满脸绝望，大声喊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小秋身体的温度正在迅速褪去，渐渐冰冷。
“你要还是个汉子，就别装死不吭声，难道你要一辈子装孬种吗？！”
察觉到这一点后，黑脸衙役本就崩溃的情绪，此刻更加崩溃了。
原先成功猎杀山君的喜悦之情，在这一刻荡然无存，被无尽的悲伤和痛苦洗刷干净。
他根本不敢想象，自己背着小秋的尸体下山，见到他年迈苍老母亲的那个画面。
白发人送黑发人，放在任何人身上，恐怕都难以接受。
更何况小秋还是为了给病重的母亲筹药费，才主动请缨冒死上山参与猎虎之行。
要是让小秋母亲晓得……
会是怎么样的后果，黑逵此刻连想都根本不敢想象。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拿自己的性命去换小秋能够苏醒过来。
“大哥……”
他身后的那四名衙役看到这一幕，皆是不忍地扭过头去，声音有些哽咽。
另一边，看到黑脸衙役崩溃的情绪，袁天锋和田陟同一时间沉默了。
比起前者，他们是幸运的。
袁天锋默不作声地走到灰狼面前。
似乎是见主人来了，它努力支起耷拉的脑袋，准备像以前那样蹭一蹭他小腿处，可如此简单的动作，此刻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尝试两三次后，只能耷拉躺在地上重重地喘着粗气。
“小灰，乖。”
看到这一幕，袁天锋便感觉心如刀绞。
当年他从沧澜山脉将刚出生的小灰一路抱下山，然后便一直养在家里，每次出门上山打猎，都会给它留满满一碗水和剩饭。
直到它长大后，便彷佛懂得了什么，出门之际非要跟着，就算他拎着木棍往家里赶，它都毫不退步，就那么硬生生地挡在院门前。
也是那天开始，小灰陪他一同去沧澜山脉打猎，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同伴。
相处这么多年，它于袁天锋而言，不仅仅只是当初一时心软，从沧澜山脉带下来的小狼崽，而是朝夕相处的家人。
可如今为了他的一己私欲，险些就害了小灰的性命。
直到这一刻，袁天锋才恍然发觉，与家人相比，那些虚无缥缈的盛名，被万人敬仰的“打虎英雄”称号，都只不过是过眼云烟。
“小灰撑住，我带你回家。”
袁天锋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将小灰的身躯轻轻抱在怀里。
一旁，田陟望着趴在自己面前的弟弟田坷，下意识伸出右手，准备去碰他后背触目惊心的爪痕。
可就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瞬间，他的右手陡然在半空中停住。
看着弟弟随呼吸起伏的后背，田陟眼眸里瞬间盈满了泪花，嘴角不由自主地咧起。
弟弟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