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一中那老旧的广播，突然滋滋啦啦地响了起来。
全校的学生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以为又是教导主任那催命般的训话。
然而，广播里传出的，却是一个严肃的男声，应该是教导主任。
“兹——全校通报批评！”
“经学校调查核实，高三（七）班学生王丽、李静、赵娜三人，在过去三年时间内，长期、持续性地对同班同学柳如烟进行恶意校园霸凌，行为包括但不限于言语侮辱、恶意涂鸦、撕毁书本、造谣诽谤等。”
“其行为极其恶劣，严重违反校规校纪，严重伤害同学身心健康，造成了极为不良的影响！”
“为严肃校纪，以儆效尤，经校委会研究决定，给予王丽、李静、赵娜三人，开除学籍处分！即日生效！望全体同学引以为戒！”
通报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高三（七）班的教室里，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是抑制不住的哗然！
“卧槽！开除了？直接开除了？！”
“我的天，还有十几天就高考了啊！这下全完了！”
“活该！霸凌了人家三年，现在遭报应了！大快人心！”
“我就说柳如烟今天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原来是憋了个大招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带着敬畏和探究，投向了那个角落里的瘦弱身影。
而事件的另一个主角，张雨涵，脸色煞白，握着笔的手，抖得几乎要写不出字来。
她最好的三个跟班，居然被开除了？
就因为霸凌那个穷鬼？
凭什么？！
顾尘缓缓转过头，清冷的目光落在柳如烟身上。
她的脸上，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看起来……依然是那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可怜模样。
他压低了声音，声音里带着一种确认的严肃。
“是张雨涵指使的吗？”
柳如烟没有说话。
她只是抬起头，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个无声的动作，却胜过千言万语的控诉。
顾尘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
“那以前……我看到她们在校外堵你，也是她？”
少年清冷的声线，此刻染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知的，压抑的怒火。
柳如烟的嘴唇动了动，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微弱的，带着哭腔的音节。
“嗯……”
就是这轻轻的一声。
“咔嚓。”
顾尘放在课桌下的手，猛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
一股冰冷的，汹涌的怒火，从他的心底，轰然燃起！
原来是她！
一直都是她！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几个不懂事的女生的恶作剧。
他以为，自己几次暗中出手，已经警告了她们。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幕后的主使，竟然是那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那个在他面前永远笑得温柔得体的张雨涵！
一想到柳如烟过去三年所承受的一切，一股浓重的愧疚和暴怒，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没。
他看向张雨涵的背影，那眼神，冷得像是能穿透骨髓。
【宿主宿主！爽啊！】
脑海里，233兴奋地搓着小手。
【这波是官方认证，全校吃瓜！那几个小垃圾这辈子都毁了！解气！】
【不过……】233话锋一转，有些不满地嘟囔道，【怎么把正主给漏了？那个张雨涵才是罪魁祸首啊！怎么没把她一块儿开了？这不算是斩草除根啊！】
柳如烟在心里冷哼一声。
‘你当那老登是傻子吗？’
她垂着眼睑，完美的掩饰住了眼底的讥讽。
‘张家在江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豪门。钱立德那个老色胚，贪财好色，但最是欺软怕硬。让他为了我这么个无权无势的穷学生，去得罪张家？他没那个胆子。’
‘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
【啧，万恶的资本主义！】233愤愤不平地吐槽。
柳如烟没有再理会它。
她要的，从来就不是钱立德的“公道”。
她要的，是亲手，把那些曾经伤害过原主的人，一个个，拉进地狱。
……
校长办公室。
钱立德处理完苏文雅的离职手续和那三个女生的开除文件，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带。
他肥胖的身体在昂贵的红木地板上，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早上和柳如烟的对话。
那个少女平静的眼神，冰冷的语调，还有那个让他如遭雷击的名字。
“沈月明……”
他喃喃自语，额头上沁出了一层冷汗。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她怎么会知道？！
三年前的那件事，他做得天衣无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钱立德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
他那双被肥肉挤得只剩一条缝的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算计的光。
不对！
录音？
她的手机还是按键手机，录音功能差得可怜，在天台那种大风的环境下，能录到什么？
就算她真的录到了，一个保存了三年的，模糊不清的录音，能当什么证据？
更何况，这个柳如烟，当时不过是个高一的新生！
一个懦弱自闭，连跟人说话都脸红的穷丫头！
她有那个胆子，在那种情况下，偷偷录音吗？
她有那个心机，把这个所谓的“证据”藏上三年，就为了今天来威胁自己吗？
钱立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脑中，那个冷静到可怕的柳如烟，和记忆中那个总是低着头，唯唯诺诺的身影，不断交错。
他被耍了！
他被一个黄毛丫头给唬住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一般，瞬间钻进了他的心里，疯狂地啃噬着他的理智！
一股巨大的，被戏耍的耻辱感，混杂着后知后觉的愤怒，冲上了他的头顶！
他堂堂一个校长，一个玩弄了无数人心于股掌之上的男人，竟然被一个还没出社会的小丫头片子，给吓得屁滚尿流，还答应给她一百万？！
“妈的！”
钱立德一拳狠狠地砸在办公桌上，震得茶杯叮当作响。
不行！
不能再等了！
夜长梦多！
这个柳如烟！
不管她到底是真的有证据，还是在虚张声势，她都必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只要她死了，就什么都结束了！
至于那一百万？
哼，留着给她当买命钱吧！
钱立德的脸上，浮现出狰狞而又狠毒的神色。
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手机，颤抖的手指，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姐夫，啥事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粗俗谄媚的声音，正是他那个承包了学校食堂的小舅子。
钱立德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今晚，老地方。”
“废弃教学楼。”
“带几个靠得住的兄弟。”
他顿了顿，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那双小眼睛里，迸射出贪婪而又残忍的凶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啊，突然想吃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