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多将信将疑地扭了扭腰，眼睛突然瞪得溜圆：“神了！不疼了！”他蹦起来就要给徐明哲敬礼，被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少来这套。”徐明哲捡了根树枝，“看好了，右手握把要像握鸡蛋——别太紧也别太松。”他示范着动作，“左手托枪得稳，肘关节要锁死……”
徐三多学得认真，可那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简直像是团麻花。
周大壮看不过去，捡了块小石子“嗖”地砸在他肘关节上。
“哎哟！”
“抖啥抖？”周大壮嚷嚷，“连长说了肘关节要锁死！”
徐明哲也不拦着，由着他们闹。
等徐三多姿势勉强像样了，他从兜里掏出个生鸡蛋：“拿着。”
“啊？”徐三多手忙脚乱地接住，“这……”
“顶在枪管上。”徐明哲指了指他手中的训练枪，“保持平衡十分钟，鸡蛋碎了今晚就加练两小时。”
徐三多脸都绿了，战战兢兢地把鸡蛋搁在枪管前端。
那鸡蛋颤巍巍地晃悠，像是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周围看热闹的兵越来越多，不知谁起了个头开始倒计时：“九分五十九秒、九分五十八秒…”
“都闭嘴！”
徐三多额头冒汗，手臂上的肌肉绷得像铁疙瘩。鸡蛋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晃动的幅度渐渐小了。
徐明哲背着手绕着他转圈，突然在七分钟时猛喝一声：“敌袭！”
“啪！”
鸡蛋黄糊了徐三多一脸。
周大壮笑得直接滚到地上，赵卫东捂着肚子直哎哟。
徐三多哭丧着脸舔了舔嘴角：“还、还是生的…”
“记住这个教训。”徐明哲忍着笑板起脸，“战场上敌人可不会等你准备好。”
又过了几天。
日子渐渐热起来，徐明哲中午抽空去了趟服务社，给家里买点蔬菜。
马路烤得发软。
他提着半网兜西红柿往家走，作训服袖子卷到肘关节，露出晒得发红的小臂。
拐过服务社墙角，迎面撞见两个穿连衣裙的姑娘。
“哎哟！”年长些的妇女先认出了他，“这不是三连徐连长吗？”
徐明哲眯起眼，阳光晃得他看不清人脸，只瞧见鹅黄色连衣裙下摆绣着朵朵白兰。
等走近了才一拍脑门：“孟嫂子！”
记忆逐渐浮现，这是团政委孟高山的老婆，名字忘了，只记得好像是资本主义小姐出身，早些年受了好大的委屈。
后来才逐渐好起来。
人也温和，后来孟高山升迁，孟夫人也跟着离开了家属院，要不是正好打了个照面，自己都忘了这人。
徐明哲目光扫到旁边穿碎花裙的年轻姑娘，对方立刻别过脸去，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孟夫人手腕上挎着个编织篮，里头躺着捆芹菜：“徐连长买菜啊？”她说话带着江南人特有的软糯，“我们家老孟总夸您带兵有方呢。”
“嫂子过奖了。”徐明哲讪笑着把网兜往身后藏了藏，那里头西红柿都挤得有点变形了。
他余光瞥见碎花裙姑娘正用鞋尖碾蚂蚁，便随意问：“这位是…”
“我小姑子萱雅。”孟夫人拽了拽姑娘的胳膊，“去年刚从师范毕业。”
那胳膊肘跟焊死了似的，愣是没抬起来。
徐明哲硬着头皮伸出手：“孟同志好。”
“谁要跟你握手！”
碎花裙一甩，姑娘马尾辫差点扫到徐明哲鼻子。
孟夫人赶紧打圆场：“这孩子怕生…徐连长别见怪。”
徐明哲讪讪收回手，注意到孟夫人篮子里芹菜叶有些发蔫，连忙岔开话题：“嫂子这是要去服务社？这会儿菜都不新鲜了，明早六点他们上新货…”……
“徐明哲！”孟萱雅不知怎么了，炸毛似的喊了一嗓子，“你装什么装！”
她眼圈居然有点发红，扭头就往百货大楼方向跑，塑料凉鞋踩得啪啪响。
孟夫人急得直跺脚：“这丫头！”
她匆匆朝徐明哲点点头，“徐连长别往心里去，她小孩子脾气…”
话没说完就追了上去，篮子里芹菜叶扑簌簌往下掉。
徐明哲丈二摸不着头脑，自己这是怎么得罪她了，挠着头继续往家走。
没两步就被隔壁李嫂截住。
这大嫂显然刚才偷听了全程，神秘兮兮地拽他躲到梧桐树后：“哎哟我的徐连长，你可算把孟家姑娘惹毛了！”
“我？”徐明哲指着自己鼻子，“我都不认识她啊！”
李嫂一拍大腿：“一年前！政治处张干事要给你介绍对象，你说老家有媳妇给拒了！”她压低嗓门，“那姑娘就是孟政委的亲妹子！”
徐明哲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
他重生后记忆像被虫蛀的相册，哪还记得这种陈年旧事。
只模糊想起上辈子是有这么档子事，当时他刚提副连，确实推了场相亲…
“人家姑娘可记着呢！”李嫂弯腰帮他捡西红柿，嘴里不停，“听说为这事还绝食两天，后来跑去你们营区偷看过你好几回…”
她忽然噤声，眼睛直往徐明哲身后瞟。
徐明哲回头一看，孟萱雅不知何时站在五步开外，手里攥着条白手绢，阳光给她碎花裙镀了层金边，照得脸上泪痕闪闪发亮。
“徐明哲你听着！”她嗓子带着哭腔，“我才不是惦记你！我是气你骗人！”手绢狠狠甩过来，“你媳妇都来随军了，你、你当初干嘛不说实话！”
徐明哲手忙脚乱，话也不知怎么回。
那姑娘也不听他说，扭头就跑。
徐明哲揉了揉眉心。
上辈子他确实没去相亲，但他说的很清楚啊。
那时候农村结婚早，档案更新却不及时，婚姻状况是单身，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安排相亲也是第一时间解释清楚了。
怎么还能闹成这样？
李嫂见他沉默，还以为他动了歪心思，抻着脸拍了拍他的胳膊，“哎哟，徐连长，你可不要捡了芝麻丢西瓜，人家小沈多好的人啊，长得又漂亮，又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你老惦记着资本主义千金干啥！”
虽说李嫂平时也没少跟家属院的那些人蛐蛐沈净秋，可到了这种关键大事上，还是偏袒自家媳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