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乔漫等人一走,立刻迫不及待地冲到兽王身边,语气充满了委屈和焦急。
“真的要让姐姐现在回来吗?!
她那么恨我们,当年的事情她肯定都记在心里!
她如今有了倚仗,回来之后,岂不是要把整个皇宫都搅得天翻地覆?!”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自身地位的担忧和对乔安的深深忌惮。
兽王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抬抬手,制止了乔漫连珠炮似的抱怨,声音低沉。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他眼神幽暗,望向殿外乔安离去的方向,语气莫测。
“来日方长,她既然选择回来。
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总比在外面如同脱缰的野马,不知会惹出什么祸端要好。有些事……慢慢来吧。”
乔漫见父皇似乎另有打算,心念急转,立刻想到了关键点。
她凑近一些,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挑拨和提醒。
“父皇,姐姐如今最大的倚仗,不就是她那几个兽夫吗?
特别是那个沈听言,龙族身份,实力深不可测。
若是…若是能为父皇您所用,那岂不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若能撬动乔安的根基,剥离她的力量,那她就算回到皇室,也不过是拔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惧。
这句话,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兽王心中的某个角落!
他猛地抬起头,暗金色的眼眸中迸射出一缕精光!
一个模糊的念头迅速变得清晰起来。
“龙族……”兽王低声重复着,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冰冷而算计的弧度。
“朕记得,龙族现任的家主,那位老龙王,如今最忧心的,不就是他那一脉。
子嗣单薄,优秀的继承人迟迟未能定下,导致族内某些旁支蠢蠢欲动吗?”
他看向乔漫,眼中闪烁着一种找到了破局的阴冷光芒,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带着森然的寒意:
“既然如此…那朕,就给他们送上一份大礼。”
离开了那压抑的金殿,乔安让傅云尘等人想在宫外等候。
她独自搀扶着慈夫人,随着引路的宫人,穿过层层叠叠、奢华却冰冷的宫苑廊庑。
走向记忆中属于慈夫人的那座偏僻宫殿。
越往里走,环境越发清寂,与皇宫中心的繁华形成鲜明对比。
宫墙的色彩显得有些斑驳,庭院中的花草也带着疏于打理的野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被时光遗忘的寥落气息。
这里,便是原主乔安从小长大的地方,承载了她太多委屈与不甘的记忆。
引路的宫人送到殿门外便恭敬退下。
乔安扶着慈夫人踏入殿内,殿中的陈设简单而素净。
甚至有些过于朴素,与妃位的身份并不相符,却也透着一股难得的宁静。
然而,就在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的瞬间,异变突生。
一直依靠着乔安、看似虚弱无力的慈夫人,却突然松开了她的手,站直了身体。
她转过身,原本那双总是带着哀愁与茫然的眼眸,此刻却异常清明、锐利。
如同拭去了尘埃的明珠,紧紧地、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落在乔安的脸上。
乔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微微一怔。
不等乔安开口,慈夫人已经率先出声,她的声音不再虚弱颤抖。
而是带着一种异常的冷静和肯定,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其实不是我的安儿,对吧?”
轰——!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乔安心头炸响!
她瞳孔微缩,脸上难以抑制地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她万万没想到,第一个如此直接、如此肯定地质疑她身份的,竟然会是原主的亲生母亲!
她回来后,自认扮演得并无破绽,继承了原主的记忆,熟悉原主的习惯。
甚至连这具身体最细微的本能反应都融合得差不多了。
除了性格不一样,但也不至于被她如此肯定不是一个人啊。
为何…为何慈夫人是这种语气?
短暂的震惊过后,乔安迅速冷静下来。
她看着眼前这位眼神清明、与之前判若两人的妇人,心中明白。
任何谎言在一位母亲,尤其是一位如此深爱着女儿的母亲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甚至是一种亵渎。
她沉默了片刻,迎着慈夫人那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目光,最终,缓缓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
她没有隐瞒,给出了最直接的答案。
“我不是她。”
哪怕心中早已有了七八分的猜测,但当亲耳听到这残酷的确认时,慈夫人还是如遭雷击。
浑身剧烈地一颤,不受控制地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两步,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凉的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
刹那间,积蓄已久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她原本强装出的镇定瞬间崩溃,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却依旧无法抑制那从喉咙深处溢出的、破碎而绝望的呜咽声。
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瞬间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那是一个母亲得知孩子真正逝去后的、最原始、最撕心裂肺的悲痛。
哭了许久,她才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抬起头,一把抓住乔安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掐进乔安的肉里。
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声音嘶哑,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不肯死心的期盼,颤声追问。
“那…那我的安儿呢?我的安儿…她…她去哪儿了?!
你告诉我!我的安儿到底去哪儿了?!”
看着眼前这位悲痛欲绝的母亲,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那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抖和绝望,乔安的心口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堵住了。
一阵阵发闷,发酸。
这种强烈的共情,不仅仅来自于原主残存意识的影响。
更源于她自己内心深处,对于“母亲”这个词汇复杂而隐秘的渴望与遗憾。
她放柔了声音,尽量用不刺激到对方的语气,清晰地、却又带着一丝不忍地回答道。
“夫人…请您节哀,我来到这具身体里的时候…她,她已经不在了。”